边城如旧,叶开也如旧,好像无论度过多少岁月,这一切都不会变化。待路小佳缓缓走到他面前时,叶开正倚着窗喝酒。这酒楼,便是他们初遇的地方。
他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开。
路小佳不打算隐瞒事实:“不,我很快就走。”
叶开顿了一下,:“雇你杀人的是谁?他付了你多少银子?”
“你来什么?”
叶开:“我知你要他的脑袋。”
路小佳终于拿过叶开手里的银票,指尖,数了数:“他帮过你?”
路小佳知银子给到位,事情一定能办成,但他还是不甘心地:“你为什么非要……”
“若我不是散步?”
路小佳没有告诉他是谁雇他事,只是给他比了个数。
叶开自然明白要还清路小佳的债,却不知晓该从何还起。
路小佳一回遇到这样莫名其妙的事,但是他已经有了几分兴致。能叫路小佳打起十二分神关注的东西并不多,甚至掰着手指就能数完,而叶开竟勾起了他沉寂许久的好奇心。即使路小佳不愿意答应,可他还是点了点。
路小佳徐徐:“若欠的不是人情,不是人命,只是情呢?”
叶开点点,:“不错,不何时何地要我的命,我都会给。”
“我不能来?”
叶开微微笑:“自然是帮你还钱。”
叶开笑:“当然不是,你莫要问我钱是哪里来的,只还给雇主就是了。”
叶开皱着眉思索一阵,好像还没有领会路小佳的意思。待他要说话时,路小佳已朝他挥了挥手。
叶开忽地打断他:“你要什么,我没有多打听半句,所以你也别再问。”
路小佳不语。
叶开偏望着屋子里透出的明灭烛光,幽幽地:“我走了,你还要留在这里?”
所以当他看到叶开时,心情实在难以言说。他没有感到烦躁,而是有一种十分奇妙的困惑。
路小佳仿佛听到了很难笑的笑话,讥讽:“虽然我听说过人们是如何评价你的,却不想你当真如此爱闲事。我拿了银子,当然已经花得一点不剩,你要我拿什么还?还是你想替我还钱?”
路小佳并非念旧之人,他找到这里,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加之这家酒楼的酒水确实不错。耳聪目明的叶开好像压儿没有注意到走上前来的路小佳,他怀里抱着一坛酒,屋外的风起垂散的鬓发。路小佳也靠
叶开勉强笑了笑,仿佛想起并不光彩的往事,神色有些许黯淡:“你可以这么理解,欠了人情,总是要还的。”
次日晚间,叶开带着银票来找路小佳时,后者难免有些惊讶。像叶开这样份的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凑足了钱。是他也杀了人,还是从谁那里抢来的?
路小佳嘴边噙着冷笑,眼底却是一片寒意:“那我就得请你离开这里。”
路小佳忍不住多看了叶开几眼,想从这个人上找出撒谎的证据,但叶开已经转就走,不停留。路小佳凝望着他远去的轻盈姿,忽然在思考这个人到底该不该杀。
叶开继续:“既然你要杀他,我就不能坐视不理。我也知你收了别人的银子,但是把钱退回去或许比杀人更轻松。”
路小佳没有接过银票,反而盯着叶开的双眼问:“你这是打秋风?”
叶开大笑起来,:“你要我走,我就必须走?”
“你且记住,今日之事,你已欠了我。”
叶开竟然一点儿也不吃惊。雇路小佳的价钱本就很高,他看起来丝毫不怀疑自己酬不齐这笔钱。
路小佳点:“不错,你最好赶紧离开。”
大约过去一年,叶开才重新见到路小佳。人们说他从长安来,说他是来寻仇的,说他是来报恩的,也有说他是来找一位故友。叶开并没有立刻去找路小佳,他在等,他一向不喜欢等人,而这次却破例了。
路小佳不忌讳杀人的时间,无论是白天黑夜,只要他的剑还在手上,他的手也没有断掉,就能要人的命。他以快剑闻名,行事的速度自然也如利剑突刺。
叶开穿的竟然还是他们初遇那晚的衣服,只是前襟上插了一朵花。花已是半凋零,花皱缩着卷起。
“如果你只是散步,和我的确没什么关系。”
路小佳不禁一怔,:“你要什么?”
借与欠,两者显然是天差地别。而叶开绝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何况是路小佳。他寻了路小佳几天,都到找不见人影。路小佳来时像大漠的一阵风,走时也是。他仿佛一夜之间蒸发在这炎热干旱的边城,留给叶开的只有最后那一句话。
路小佳哼了一声,:“如果欠的是命,你也要还?”
路小佳所言并无谬误,他的名声在江湖上传得很远,叫得也很响亮,也是出于他接了生意就绝不反悔、收了银子就绝不错杀的原因。现在叶开让他还了报酬,倒让事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叶开追出去几步,路小佳早就腾翻过了墙。
叶开苦笑着低语:“那我该还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