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的影在地上挣扎着，你从桌底翻出，伸手去捉那人肩膀，感，难以捉住。那人游鱼似的从你手里钻走，一跌一撞地翻进河里。

        只是她唱着唱着，嗓音高扬起来，劈嗓似的锐。花魁讶异，隔了一层帷幕去望。琴音嘈切，锵然地携了悲意。刹那间，你听到画舫有细微的声响，本能让你闪往楼下，几乎是同一时刻，数十名蒙着脸的刺客从画舫端一跃而下，刺入二楼的隔间。

        贾诩坐起半，搬着那条瘸想动，你也觉得桌底不是能久待的地方，猫腰靠近长桌，托住他的臂弯，从桌下捞出贾诩。贾诩的手臂被重新挂在了你肩上，他没有笑，表情冷淡：“殿下不必在意我，大殿下的亲卫会来找我。”

        台子上铺着的一层金银闪着光，花魁的笑在金光银光下逐渐模糊。

        你看得太久，贾诩那双眼睛就眱在你上了。他的眼珠鲜红，抬眼向二楼瞧的时候，覆在眼上的睫羽一掀，扑出扇形，五官在黄的光下愈发鲜活。有点太漂亮了，简直不像人。

        待戏唱完，大把大把的金花银片往戏台上洒，二楼的人往下掷，一楼的人往上抛，台子顷刻淹没在金银粉片里。气氛到此，有人起哄要花魁唱近来新行的曲子——红粉青楼里的淫词艳曲。

        花魁先是一愣，笑着向那人赔罪，说未曾听闻此曲，怕唱不好败了大家兴致，能不能换首曲，然而那人依依不饶，闹来闹去竟然有一堆人哄将起来。也有人语气柔和好言好语，但无论什么人说的都是同一种话：你是我们捧起来的，左不过一个女人，没了我们的扶持，凭什么拿乔？

        画舫还没有停靠到岸边，大皇子的亲卫反应过来了，迅速朝你们靠拢。不同于你，大皇子不愿意被亲卫围着，持刀立在亲卫前，要亲

        三皇子和大皇子的幕僚打眉官司，被人看见不太好。你收回目光，不正眼瞧贾诩了，但余光里总钉了个紫色的影子。

        一段莹白的手指揩过面颊，他抹掉了脸上的血，气息拂过你的脸，有些：“多谢殿下出手相助，殿下还是多关注自己吧。”

        这些刺客的目标瞧着不只是大皇子，有几人眼尖地寻到了你的影，也从楼上一跃而下，乔装的亲卫先一步围到你边与这群刺客厮杀。

        几乎是没作思考，你矮了形往外挤，一把捉住那站立不稳的人搂住他的腰，翻着躲过针雨。一路，银针一路跟，银针细细密密地劈开人群，直到进长桌底，你才停下。你问：“先生，你没事吧？”

        “殿下好手。”沾了血的手指摸到你手臂的伤口，一使劲，贾诩撕开了破碎的衣物，在你伤口打了个结。不知是不是错觉，你觉得他劲有些重。

然悟了，他跟这些醉鬼不一样，是个纯然不同款式的人。

        有人尖叫，有人喊有刺客，有人喊保护殿下。画舫一片混乱。你抽空往大皇子的隔间看了一眼，团团人影围着隔间，是死是活不清楚。

        旁人以为你是起了兴致，问：“殿下觉得这花魁美吗？”

        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的不友好，但现在的情景也容不得你多加思索。从倒在边的尸上抽出刀片，你运力往那影所在的地方投掷，扑通一声，瘦小的影跌落到一楼。

        大皇子那边的隔间动了动帘，二楼没人发话，一楼闹哄哄地吵。你向后靠在椅背上，越发厌烦，刚要招手喊人停止这场闹剧，就听到楼下噌地一声响——帷幕的琴师动了。

        旧花魁掩着面瞧不清脸，但姿卓绝。风不如前年了，唱功却没落下，吊个嗓都能引人入胜，唱了没一会台下的人就平息了。淫词艳曲从她口中出来，带着清丽婉转，能上台盘了。

        醉春阁前年捧了个花魁，那时也是风无两，今年当了衬鲜花的绿叶，在幕后伴乐。她弹了那首曲子的前奏，而后从帷幕钻出，携着新花魁向台下鞠躬，二人交换眼色，最后决定这绿叶来弹唱，鲜花。仍有人不满，但这旧花魁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你瞧着贾诩：“美。”

        朝漂亮的谋士眨了眨眼，你抬了嘴角，转去看其他人，视线再转回来，贾诩还在看你。他竟然不收回目光。你觉得颇有趣，两手撑住阑干往下望。恰恰好下边的花魁唱：“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

        按理来说确实是这样，然而心中总有些躁动。你说：“同行一场，是缘分。这里太乱，还是等先生遇到大哥的人我再放手吧。”

        “一般一般。”你摸了摸手臂上刚打的结，“先生这结打得还牢固。”

        被包进了重重人群里，你四下搜寻突破口，竟然在包围圈外发现了贾诩。他跛足，行动不便，被四散的人群挤得形摇晃。先是有个人影踉跄，再是你俩之间的一人睁着眼哄然倒地，你的余光捕捉到了来自的冷光。一个黑色的瘦小影悬在梁上，亮白的弧光闪过，密成细雨的银针从上下落。

        他觑了你一眼，目光有点散：“过奖。”

        “醉春阁的老板说只要您想要，把她叫去府里唱戏也是可以的。”

        你笑笑：“府里没有戏台。”

        长长的一条血线泼到了贾诩脸上，你一愣，手臂剧痛传来。银针之后还裹了几柄刀片，有一片划过你的手臂，小臂翻出新鲜血肉。贾诩觑着有点怔怔地，鲜红的血下是同样鲜红的眼。

        跛足的幕僚只能靠着你站起——他的拐杖在刚才的争斗中丢失了，现下不知被踢到哪个犄角旮旯。贾诩偏开脑袋，有点讥笑地轻声：“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