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玄德公说悄悄话嘛。”随从挠了挠，笑着说。荀彧微一皱眉，看来刘备将自己放倒以后，并未从内室走到外间，那便不是偷看他们所带来的公文，或是在其上涂抹修改了。那么，刘备难一直在床边看着自己的睡脸？荀彧摇了摇，将这个荒诞不经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转而想，莫非刘备偷偷翻出窗，溜到外面去见什么朝中重臣？他抬看了看太阳，又问：“我们在里面待了多长时间？”

        “大约一刻吧。”随从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

        荀彧又皱了一下眉，这比他设想的短暂太多，一刻钟能成什么事？刘备居住的地方离公卿百官那些豪阔私宅可是有一段距离，就算乘车，也绝无可能在一刻钟内往返。看来老狐狸确实令人束手束脚，自己竟然猜不透刘备到底想干什么……

        可刘备虽然是只老狐狸，程昱却是只凶悍暴的狼。狐狸或许能戏耍狼一时，但周旋久了，终究不免伤在狼的獠牙利爪下。荀彧烦躁地用手指轻敲着膝，刘备不是骄纵妄为的人，也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但还是执迷不悟，甚至驱离了明明已经提出可以援助的自己，他……是有什么更深的谋算吗？刘备算准了荀彧被那样轻薄失礼的言语兜攻击之后，便会拂袖而去，再也不会踏入这间宅邸一步，荀彧本应将计就计，就此不再登门，冷眼旁观，看看刘备和程昱接下来如何交锋，但不知为何，他总是有些悬心不下。

        下午的阳光洒在尘土微扬的街上，温驯的老有节奏地甩着尾巴，而士兵手中的兵、上的铁甲偶尔轻轻碰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音。荀彧坐在车辕上低着，思绪在心间反复转着。随从莫名其妙地看着主人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倏然从车上了下来，快步返回刘备家中。随从瞠目结，但也只能再次跟上。

        荀彧不顾旁人惊讶的目光，穿过院子重新登堂入室，那两名随从还在将公文整理装箱，而刘备正站在程昱旁边，手中拿着一件石青色外袍，正要轻手轻脚地为程昱披在上。看到荀彧回来，他愣了一下，那件袍子从手中跌落到程昱后脖颈上。

        程昱在睡梦中动了一下，荀彧向刘备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接着摇手示意随从不必再收拾了，让他们退了下去，伸手掸了一下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落坐在原来的位置。刘备没有再那件像破布一样挂在程昱后背上的衣袍，举步走了过来，轻声问：“令君不是要走吗？”

        “刚才是我太过冲动了，请玄德公谅解。”荀彧从座位上略微躬，也低声回答。突然改变的称呼让刘备眉微微一，但那只是一瞬，他上克制住了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转而抿一笑：“令君涵养功夫真好，就算明知我对你有旖旎不轨的心思，也不肯离开下官。”

        荀彧像没听到一样，慢慢从书箱中挑拣出尚未批示的公文，再次执笔工作起来。他既然选择了回转，就决定了守到最后，自然不会再次为了刘备的无礼言语跟他争执起来，但又生不会像郭嘉或是程昱那样顺着对方打机锋，因此只能充耳不闻。得不到回应，刘备也有些不知所措，说：“令君，你……”

        荀彧将右手一立，示意不必再说下去，随手从案挑了一篇公文推向前几寸。刘备也没有再调侃，发了一会儿呆，接着一屁坐在地上，拿过竹简，在手中展开，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缓慢的叹息般的吐气声，趴在案上的程昱陡然子一震，僵地抬起来，挂在背上的衣袍也随之落，看来他终于睡醒了。荀彧心想自己常年熏着清心明目的佩兰香，又早早地被刘备扶到了里间，因此才只睡了片刻，而程昱一直在外间昏睡，入的药量应该远远超过自己，不知这药对有没有危害？也不知程昱这一觉睡得舒不舒服，是不是把这几天的劳累都补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