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又问：“阎王去哪儿了？”

        “这……”景元略一沉思，问，“既然各位都没有冥差引路，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在场所有人都走错了？比如……这里其实是十王司的冷或偏殿？”

        景元表情抽搐，又问站在一旁抱着臂的男子：“兄台又是何时丧命的？”

        景元不解其意，但还是答：“8266年。”

        蒋子文/锺山山神/十殿阎罗第一殿秦广王

        他又站着仰看了一会儿落日与新月，让眼泪都回去，这才终于走了。

        十王司的入口在哪里，仙舟人没有活人说得清楚。但是将死之人在日夜交替之际在街上走，就会自然地走进鬼门关。

        彦卿怀里抱了个西瓜，边走边和街坊邻居打招呼，的呆一颠一颠的，很开心的模样。

        狐人女子笑：“我比你早一年死，大概8265年二月离开家的。”她又拉过旁仙舟女子，说，“这位姐姐是8262年死的。”

        桌案旁边倒是站了好几个人，也都穿着寿衣，见景元行过来，欣喜地向他招了招手，小声嘀咕：“终于又见着活人了！”

        景元觉得有些诡异，但想想他也不算是活人了，鬼还能被鬼吓死么？这么想着，他又渐渐地不再害怕。

        “鬼知。”男子意识到他讲了个冷笑话，干笑了两声，说，“鬼都不知。我站在这里等了一天，本没人也没鬼我们，冥差都不知去哪里了，我们在场所有人都是自己走来十王司的。”

        像是为了合狐人女子的话一般，仙舟女子一屁坐在了地上，一开口是一带着大碴子味的仙舟话，估计不是罗浮人：“妈拉个巴子，累死老娘了。”

        景元尾随彦卿回了家，站在廊下偷听家里的动静。

        其中一个狐人女子抢先：“等阎王爷呗。兄台，敢问你离开家时是星历几年？”

        最后景元将一肚子的话咽回去，只写了五个字：彦卿，我走了。

        彦卿像个小孩一样哭得撕心裂肺，边哭边骂他，景元从来不知彦卿会说这么多仙舟口。

        景元

        景元皱眉：“你在这里等了一年了？”

        景元站在树下的阴影里看彦卿，看见彦卿的公文包背扣少系了一个，他差点想走出去帮他扣扣子。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这才将将忍住。

        狐人摇了摇，柔的耳朵一甩一甩的：“非也，这十王司定是有什么法术，说是比你早一年死，其实我在这殿里等了不过半个时辰吧。但旁边这位姐姐等得久些，她说她都站酸了。”

        景元第二次出了家门，沿着熟悉的街随意乱走，走到一码，他看了看码停泊的星槎，前后没有牌照，驾驶舱空无一人，便上了船。

        景元透过窗格看了一眼屋内，里没开灯，彦卿趴在桌上，还在哭，肩膀一抖一抖的。

        男子冷冷：“8256年，我特意吃了最后一餐才出门的，现在嘛……”他冷笑一声，“肚子都等饿了，讲真的，我可真不想个饿死鬼投胎啊。”

        船里比外面看起来的要大，但不像星槎船舱，倒和罗浮六司内的装潢风格如出一辙，看来这就是十王司了。

        她将手里一直把玩着的一个小木牌放回桌上。

彦卿出家门后，景元开始写遗书。他坐在桌边对着砚台冥思苦想了三四个时辰，想得日升日落，想得都快到彦卿下班的时间了，他还是不知给彦卿留点什么遗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行至路尽，是一座巨大而空旷的殿。像一个被搬空了的神策府，只是地板都是用黑色的大理石铺的，天花板倒是玻璃的，但外面也黑乎乎的，一点光都没有，只有殿内墙上挂着的几百只白色蜡烛散发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烛火们在无风的环境里诡异地摇曳。

        写完遗言，景元将笔砚台洗干净，收回书房里最高那一格，回卧房换了清明时他找人订的寿衣，回再望了一眼他与彦卿共同的家，便关上门走了。

        殿中央台阶上有一张桌案，上乱糟糟堆了些卷牍，案后一张交椅，空无一人……一鬼。

        幸好写遗言时纠结得够久，抽空去了顿午饭，景元心想，冰箱里还冰着一整壶绿豆粥，总不至于让彦卿哭完了还要饿肚子。

        出门时他差点撞见回家的彦卿。

        上面写了几行字：

        屋子里静了一刻，接着是彦卿摔东西的声音，之后又静了好大一会儿，景元正要走，忽然听见彦卿的哭声。

        景元往里走，十王司内空的，什么人也没有，偶然会在罗浮见到的偃偶们也不见踪迹。整条石板路上，就回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狐人女子插话：“不是，兄台你看这个。”

        景元笑了笑，抬手行礼，问：“各位站在这里，是在等什么？”

        他又站着听了一会儿，彦卿骂累了，不出声音了。

        还有几个人没站在桌案边，而是或靠或站在一旁的栏杆上，似乎等得很无聊的样子，景元望过去时，他们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就算意思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