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船篷。
祁进没穿袍。
这让姬别情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中。但眼前的祁进是这样真实。
他提着灯笼和食盒,手上占得满满当当地走近了一些,又用灯笼中明火一一引燃桌上烛台。漆黑静室内,橘红色的火苗哔啵而起,温柔地映照在这青年士格外俊美的脸上。
“进哥儿深夜来此作甚,莫不是一个人怕黑?”
姬别情语气轻松地出言调笑,祁进犹豫片刻,却没有回答,只是从食盒中取出两碟小菜并一壶酒。
酒是好酒,是上回孙思邈老爷子来、掌门师兄特意从非鱼池边启出来的松醪春。菜非好菜,虽是祁进闲暇时亲手所种,菜叶鲜亮剔透,祁进却不甚通庖厨,只是得勉强入口,借以衬托酒味而已。
祁进将酒菜一一排好,略略思忖,还是给二人各倒了一杯酒。
“大哥,我来寻你喝酒。”
他不看姬别情,仰自己喝下。清澈的月光与摇曳的烛芒并在一,引逗得那双纤长羽睫的影子在他面庞上快乐跃动。鹤一般的脖颈仰起来,动的结便显出一片非人似的、半透明的白。
姬别情又不确定自己是否在梦了。
他掀被下床,借着模糊的光线打量祁进面容。一别这许多年,他看来却丝毫没有老苍,仍旧是从前那副白衣少年的清俊模样。
“你从前不爱喝酒,进哥儿。”
祁进恍若未闻地又提起酒壶。
浅绿色酒在洁白瓷杯中回旋,杯与杯相撞的声音清脆入耳。姬别情不喝,祁进也不强劝,仰着又自己灌了一杯。
“还在为你那小徒弟的事儿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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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进仍旧不答。
他倔得不成样子。让人很是怀疑一介孤儿,怎么会被养成如此冷淡寡言的格。大抵还是我错,姬别情在心里想。教他第一次握链刃,教他第一次喝酒,教他第一次杀人,却唯独忘了教他,该如何面对想真心相待的人。
或许是我自己也不会。
姬别情叹了口气,主动去和祁进碰杯。
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起来有些迷茫,祁进是真的酒量很差。从前在凌雪阁,别人庆功喝酒时他从来只捧茶,沉默地坐在喧闹的人群外。看着格格不入些也好,姬别情那时不觉得为祁进破例有多麻烦,这样至少不怕自己一错眼珠儿,喝了酒的祁进就会掉到水里淹死。
华山大概没人会这样护着他。祁进的酒量都磨练出来了一点儿。
姬别情掏出巾帕,为茫然的祁进汗。
对方现在乖得不行,甚至主动用脸颊贴上那只宽厚的手。热腾腾的气在姬别情掌心里,于是连同心髓与经脉,仿佛都泛起了古怪的意。一张一阖的则贴着肉喃喃,祁进声音极小,还带着些不甚明显的水汽。
“大哥,我只有这一个能承衣钵的徒弟。”
昏黄烛光下,美人垂泪。这本该是一幅能让人血脉偾张的绝美画面,姬别情却冷冷地抽回手。
“你该知,凌雪阁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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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知,凌雪阁是什么地方。”
苏无因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姬别情。这是他能承衣钵的唯一徒弟,是他亲手为凌雪阁打磨出的最锋锐利刃。
但他为祁进癫狂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