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少年的完颜逸,和伊年尔站在一块,看来他从小便是个高傲的人,长长的银发高束,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而少年的伊年尔比完颜逸矮上一截,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站在他侧。兄弟俩表情都很臭,我不禁笑出了声。
伊年尔在一旁默默:“画完此像的第二天,兄长被赶去了蓝冰湖中心的荒岛。”
“所以你们俩都不高兴吗?”我问。
“不高兴的只有我,兄长离开的时候也不回。”伊年尔也低看着这全家福,温声,“他是很高兴的,只是不情愿一动不动地站着让画师画罢了。”
我疑惑地皱起眉,伊年尔继续:“兄长从小就希望漠海子民不再挨饿受冻,当初被赶上荒岛,也是他心甘情愿。他当时和父王约定,直到他种的麦粒发芽,他才会回来。”
“他种出来了吗?”我脱口问,随即又心知肚明地意识到,漠海极北之地,冰冻三尺,土地坚冷如铁,是无论如何开不出鲜花也长不出春芽的。
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完颜逸坐在火旁,眸子倒映着燃烧的火焰,眼中的情绪却分外沉静平淡,他亲手捻碎了那颗珍藏已久的莲子,飞灰飘入火中化为闪烁的余烬,他高高在上地目送莲子灰飞烟灭,声线平静无波又格外笃定:“孤心之所系,唯漠海而已。”看不出他是否为这颗莲子感到一点点的怜惜,也看不出他早已送葬了他少年的希冀。漠海,孤苦难化之地,终究无法生发春芽。
同样是为了不让漠海人民挨饿受冻,他抛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走向一条永远与鲜血、寒冷和杀戮相伴的征战之路。
画里的少年完颜逸,五官还有些稚,他微微昂着脑袋,银发上缀着朱红的玛瑙,束起长发后整个看上去倔强又,好像早早地明白自己以后要面对的是怎样孤苦又一往无前的未来。我在空中点了点这个小小完颜逸,又想,他恐怕并不觉得这是条苦难之路。
只是他是否会偶尔感到孤独?
“……没有,最后他一个人回来了,继承了王位。”伊年尔轻描淡写地回答了我们俩都清楚的答案。
我站起来,手指放在那扇门前,说:“我记得你说过,王对青凌的感情……他爱的或许不止是她,还有她带来的温……她也是王的执念吗?”
伊年尔一时无言,过了片刻才:“你可以自己去问问王。”
“你当初自作主张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谨言慎行啊。”我冷笑一声,推开了房门。
见到此景,我不由得皱起眉,迟疑地住了脚。与往日完全不同,房内空空,没有描金铜灯,没有锦绣桌布,没有蚕丝织纱,曾经似有若无的荷香也然无存,徒留四面白墙和一地石砖,寒风从窗子的隙里刮进来,令窗棂嘎吱作响,冷清异常。
我不禁向伊年尔投向疑问的目光,伊年尔环顾四周,回应:“是王吩咐的,昨日如死,亡人不追。青凌的物什后来都收拢起来埋葬在她的墓中,毕竟她的心愿,便是伴着这些家乡之物梦回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