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微微瞇起。艱難的嚥下那口苦到令人髮指的藥後,他慢慢問面前神色自若的女子:
“為何放黃柏……?”
“不喜歡嗎?可這對療愈霧氣造成的內傷的確很有用呢。你是怕苦嗎?我去取些蜂蜜來。”
“不用。”
長痛不如短痛,瀟瀟索將那藥一飲而盡,不讓粘稠苦澀的東西在間過長停留;但在幾秒之後,嘴巴裏還是爆發出該死的苦味——還好放涼了些,不然會更難受。
“我也放了些安神的藥,在這裏歇息一晚吧。待到明日,我會給你安排住所。”
女子的面容愈發模糊,瀟瀟衹看到她朱紅的上下開合,應是一句“晚安”。
安神……她是想讓他直接陷入昏迷嗎?劑量太多了。照理說,瀟瀟不會相信一個才見面不久的人——可紫雲掩月的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威脅感:她所言所皆自如妥當,仿佛一切是理所應當,眼神中看不出虛情假意,衹有真情——她是無害的。
瀟瀟終於閉上眼,也因此錯失女子在紅燭映襯下變得癡迷的神色。她笑眼彎彎,紅勾起,雙手托著臉頰,衹沉默不語地欣賞數十年未如此靠近看過的面孔。
許久,女子才將沈睡著的瀟瀟抱上床鋪,把一切收拾妥當。在這時,窗外又起了滴滴答答的聲響,幾點雨滴從未關好的窗沿飛入,隨之而來的絲絲縷縷微風讓本就搖曳的燭火愈加發了狂。
哪裡有紫雲掩月——在燭光中模糊的一張臉,衹有那雙眼極亮,多像一個死去多時的厲鬼:
是半花容。
那次與佾雲的決鬥過後,他分明已經在瀟瀟墓前自蓋天靈,化作點點星光,寧願讓自己的魂魄也永世糾纏——可那耗盡全力的一掌卻不足以致死,他仍存了一絲念想,他希望這不是一廂情願的癡心。
於是,在數不清多少個日夜的沈寂後,他得來了貨真價實的美夢——瀟瀟還活著。要這時出手麼?不,他邊的人會礙事,且自己沒把握對上那一群多事的江湖正。
那便等——等到江湖風波狼煙四起,等到血雨腥殺浪濤不平——風雲雨電衹留下他們兩人。
現在,他要把瀟瀟一同拽進獨屬於半花容的美夢裏。
雨下得更大了。軟綿綿的細絲成了敲擊屋簷的碎珠,這聲響依舊很輕,即便重了——困倦的人依舊睡得甜蜜。
金烏晏晏,天色清明。早春的風裏依舊殘存冬日的寒冷,讓不知名的白色花朵化作六出紛飛,飄飄揚揚游遍了人間的幻境。
當這和煦的景象邀人共賞盛麗時,男人終於悠悠轉醒。瀟瀟睜開酸澀的眼睛,先是看到床邊漆櫃上瓷瓶裡幾支沾了宿的花苞,才注意到瓶底壓著的一張彩箋。他扶著床沿起,讓自己清醒些,又抽出那寫了字的彩箋細看:
〖我已託人外出尋找消息,請不要擔心。若願一共賞春,簾外日晏天清。〗
字體是女子喜用的簪花小楷,收筆處卻有些張揚;觀這寥寥二十餘字,完全沒提及昨晚讓人一下昏迷的過量安神藥,看來是對自己的醫術有十足信心。
他忽然注意到空氣中有一被忽視的甜香,原來昨日喝藥的漆案上放了盤緻的糕點 ,另有一壺溫茶作。再看那梳妝的鏡台上,竟已準備了一盆清水。
……這位姑娘也太過熱心。其實按禮數講,他本不該出現在這裏:未出閣女子的閨房。但那紫雲掩月卻把初次見面的人當作朋友,對他毫不避諱。
他看起來真的很偉光正嗎?
瀟瀟掃了眼鏡子,覺得應該是那位姑娘從小沒出過紫雲谷,才會這樣天真而不諳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