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衹在腦子裏確認了自己的想法:果然這種東西,即便放了致死量的糖小孩子也會喜歡吃。
其實瀟瀟見過的小孩加上小俠也就那幾個,他對孩童的印象依舊是調愛玩喜歡甜,他不曉得對於正常小孩來說紫雲掩月的糖塊糕點也是要吃得臉皺起來的。
他正想到紫雲掩月,那北邊的濃霧便徐徐散開,氣氤氳裏顯現出一條倩影。紫雲掩月換了比昨天稍微樸素些的衣裙,從那兒飄飄走來了,一張桃花面上著笑意。
定是從遠處望見了他,女子欣喜地朝他笑,衣袂翩飛,轉眼便已到了他前。
——到底是製作出這難解毒霧之人,也自然會教授女兒一些武功的了。
紫雲掩月先是軟著聲音詢問他的傷勢如何,在得到一句“無礙”後,便很是開心地摸了摸湊上來的小男孩的腦袋;再然後,那被咬了幾口的糕點就映入了眼簾,姑娘的表情頓時變得很是受傷:
“瀟瀟呀,我的糕點怎樣呢?”
“……很緻,謝謝妳。我想他們也會喜歡,所以分給他們一些。”
“是嗎?可你看起來不是很喜歡。”
“沒有,妳的手藝很好。”
紫雲掩月用堪稱幽怨的眼神朝瀟瀟看過來,可能已經在心裏為自己辛辛苦苦的糕點控訴了。但她注意到瀟瀟手上還有最後一塊粉粉的軟糕,便又換上了笑瞇瞇的表情:
“看他們吃的開心,我也想再嘗嘗了。”
於是最後的可憐糕點進了製作者的肚子。其實瀟瀟很想知紫雲掩月自己在之前有沒有嘗過這些糕點,因為這味跟白糖裹蜂蜜差不多,甜到讓他發愣。他裝作不經意地瞧了眼紫雲掩月的表情,發現這位姑娘在咬了一口時便也愣住了,隨即問他自己是不是放了太多糖。
不過,瀟瀟不知在糕點入口時,她其實什麼味也沒嘗出來;之所以問糕點是否太甜,是因為她意識到自己的味覺出了問題,可能已經完全消失了——製作糕點的時候,她衹覺得糖的確多了,味卻是正好。
哎呀,果真這邪術害人,再如何完美的偽裝,也會留下大大小小的後遺症。
想想現在瀟瀟是怎樣想她呢?應該是熱心善良,卻會犯迷糊?本來,她是心准備了一個溫柔堅強,聰慧有才的女形象——像是瀟瀟會喜歡上的那種女人。她明白男人通常會比較中意笨一點的漂亮女人,但瀟瀟不會喜歡愚蠢的傢伙……那麼,會喜歡她嗎?
會的。他半花容是這世上,最了解瀟瀟的人。
在一切之前,她知瀟瀟最關心什麼;未及瀟瀟開口,她便斂容說:
“聽伯伯們說,金小俠仍在武林闖蕩,目前尚未捲入風波;那白色的小怪物也呆,並沒尋到,但應也無事,牠留在雨風飄搖前的血跡消失了。”
很好的消息不是麼?諸事太平,他們安然無恙。
衹是,他現在不會信。
紫雲掩月認真地望著他,依舊是那副真誠又不會說謊的樣子。啊,誰會懷疑一個單純柔弱的女人——
他微微點頭,向她謝,目光停留在遠處連綿的山巒。
於是,便又多了一人,無言眺望那雲霧氤氳的灰藍邊界。
接下來的日子,無論他願不願意,都得待在這紫雲谷之中了。
紫雲谷的時間與雨風飄搖是不同的,天色晚的慢些,少了點濃稠的黒夜。
往日早已暗下的天,此刻衹是靜謐的藍,數顆明亮的星從薄薄一層雲霧裏顯現,是被紗帳遮住的燭火。
若除去那些放不下的人,他這幾日過得同之前一樣悠閒,甚至不再那麼無聊。名為紫雲掩月的姑娘每日都來找他,有時帶賣相漂亮味怪異的糕點,有時帶寫得極美的佚名詩文過來詢問——她說自己不大懂得那詞句的義,但她若真不懂,又怎會特意找來問他?分明是想聽瀟瀟用她愛聽的聲音去讀自己以前很少閱讀的文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