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一定很疼吧。”李忘生却轻抚着那盘桓交错的伤疤,缓缓,“你受苦了。”
李忘生细白的手指无意间覆上粝的疤痕,感的再生肉轻微颤动,似似痛,又似有几分紧张。
再一抬眼,果真李忘生又变成了翩翩白衣的干净子,上衣物清清爽爽,微微歪朝他温文一笑,干爽鬓发柔顺地垂在颊畔。
他一时想: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一时又想:他合该被我如此对待。
“……你这,”谢云拧眉起他下巴,“阴险小人……”
“……”李忘生眨眨眼,水双开开合合,“我这就重新为师兄背,还请师兄勿要生气。”
于是李忘生那细长手指翻动几下,素洁腰带被他解开放在榻边小几上,紧接着,慢吞吞地褪下了绣着银
他不是真正的李忘生,所以他不会因衣发亦或寒风侵袭而簌簌发抖。
是在记忆中久居多年不曾褪色的,最难忘怀的眼神。
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真真切切地写满崇敬与依恋。
想通了之后,他面色就不再那么苦大仇深,扬声:“把衣服发弄干净再来。”
谢云并不出声,只继续盯着他看。
“是,师兄。”李忘生乖乖应下,手中果然增了几分力气。
可天气冷,他裹着那层衣忙里忙外,一会儿刷了浴桶去倒水,一会儿煮了热茶呈给谢云,一会儿又去背阴的厨房准备明日材料,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不知又是哪里惹了谢云不满,将手中的书啪地扔到一边,皱着眉喊:“进来。”
沐浴时撒了些火气,之后一直到躺上床榻,谢云便都未曾为难过那纸人。
“……李忘生,你沦落到这地步,自是活该。”谢云冷冷开口,片刻后,才静静阖上双目,终于不再言语。
他犹自抚摸那布满疤痕的后背,却忽地发出一声低呼。只听水声一阵哗啦聒噪,水花四溅弹,再静下来时,已被谢云拽着摔进了浴桶中,双手抵在谢云前,鬓发脸颊沾。
可他充其量只是个纸人,我对他撒气,又有何意义?
谢云一怔,许久无话。
李忘生嗓音清雅平缓,轻声答:“忘生不会这么想,忘生只会心疼师兄。”
一片寂静中,谢云沉闷:“你可觉得丑陋?”
6.
“师兄。”正分着神,就听李忘生徐徐。
“……”谢云一时想不到可挑剔的地方,默了会儿,紧紧闭上了嘴巴。
谢云怒极反笑,一手掐着那把细腰往前一拉,一手仍紧着他下巴,盯着眼前几近半透明的脸,迁怒:“个背都不好,真是碍眼!”
可饶是这样,谢云心间依然生出一丝心疼。
“……”谢云搁在浴桶边缘的手指紧一瞬,才缓缓放松。他忍不住又问:“是真的心疼,还是……”
可那纤瘦被他推向对面桶上一撞,沉闷一声中水花飞溅,也仍不见痛苦神色,只垂着眼睫爬出浴桶,浑淋淋地又去为谢云背。
定了定神,谢云心想:好罢,我不想看你这副落汤鸡的样子了,惹人不快。
于是李忘生双手交叠着,安安静静立在了他床尾。
曾经的逃亡生涯,不仅磨砺了他的心智,也为他带来了数不尽的伤疤。
一直垂手静立的李忘生抬起眼来望向他,却:“师兄,是你想看到我这模样的。”
“哼,又是这句!”谢云狠狠将他向后甩去,“只会说这一句废话!”
谢云凝视他半晌,忽然觉着心中紧了紧。
说着,又忽然清醒过来,惨然一笑,低声:“……我在问些什么,你不过是个纸人罢了。”
谁叫他背弃我?谢云眉越蹙越紧。是他为了谋求掌门之位,狠心迫害从小与他相伴长大的师兄。如今我只是对着长着他模样的纸人发脾气,又不是真对他出了什么。
——他竟忘了,纸人种种,权由他内心所定。
力。”
谢云冷眼瞧着他仍着的鬓发,两纯澈的黑色,衬得脸庞更比上的衣物还透白,唯额间那点朱红,任主人如何单薄苍白若纸,都仍自鲜艳夺目着。
他不想承认,多少次梦中千回百转,这双眼和这眼神,都使他全然忘记两人之间的仇恨,只剩怦然的心动。
可这纸人竟完全不怕水,自脯往下全浸泡在水中,衣物漉漉地贴在上,也不见面上失色,白皙的脸庞落几颗水珠,张口时问的却是:“师兄,不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