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杨云溪,你也。
镇远侯毫无知觉,自己连声音都打着颤:“你、你吓死我了……”
他抬手抚上薛君义的侧脸,用眷恋而忧伤的目光望向他。镇远侯恍然间忆起,杨云溪初来他府上的那个雪夜,那一双泪的眼睛里,转的波光与此时别无二致。
从紫宸殿到大理寺的监牢距离并不算远,薛君义却觉得仿佛跑了半生那么长。他几乎是撞开的房门,只见杨云溪披散发,颓丧地跌在地上,手边是一樽空了的酒杯。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杨云溪连声音都变得缥缈起来:“义哥,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吗?”
他一手钳住长歌下巴,两指伸进杨云溪口中抠他咙,要他吐出来。杨云溪被他弄得呕了好几回,满眼都盈着泪水,终于寻得机会推开他:“你什么——!”
他心痛如绞,已是语无次,连话都说不清楚。天子看出他的情绪变化,轻声:“去罢,朕派人将你的牵来了。”
他这才发现,杨云溪那一白衣,不知何时已被下涌出的鲜血染红。
杨云溪了太多血,他抱着人下时,才发现他一路都在滴滴答答淌血,连腹都被鲜血濡成了深色。他将杨云溪紧紧地抱在怀里,才发现他是那样轻、他的是那样冰凉,仿佛只要他一松手,杨云溪就会如同水飘絮一般消失无踪。
薛君义一时之间心绪起伏,他伸出手去,握杨云溪抚上他脸的那只手,然而杨云溪顿了一下,那只手却突然自他的掌心中落,他面色苍白,一歪昏倒在他怀中不省人事。
他府上的女医半夜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时吓了一,只见镇远侯浑是血地抱着个人站在门外。这般情景她在边关倒也司空见惯了,当下问他:“侯爷,这位是受了什么伤?”
然而那个时候,他说了什么?
低低的呓语很快消散在夜风里,“……薛卿,孤真的,很羡慕你。”
然而镇远侯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只失魂落魄地在口中念叨:“救他、救他……”
他扑过去将人揽在怀里,那酒杯被他一脚踢开,骨碌碌在地上出老远:“卿卿、你喝了什么、卿卿——!”
他曾以为,他二人皆在十载光阴蹉跎之下面目全非,然而事实上,变的或许只有他一人。
仿佛从很久很久之前起,杨云溪就一直默默护着他了。他从前得天独厚恃而骄,竟一直将这些当作理所当然。
他望着地上的空樽,出无奈的笑意:“不过是杯浊酒罢了。”
他又摇了摇:“不、不对,你恨透了我,我死了你该高兴才是,又怎会来救我。
近日里阴雨连绵,他颈间的旧伤又发作起来,皇帝下意识地伸手抓了抓,却又仿佛及到那些回忆般,蓦地停下动作。
“陛下、臣、臣……”
的卿卿被害得不想活了,都是因为他。
薛君义将杨云溪从狱中带出来回了自己府上,碍于长歌的子,他不敢请中的太医,而是找了自己府上、从前在苍云当过军医的女大夫。皇帝似乎早给大理寺打过招呼,一路上空空,连平日里值夜的侍卫都不曾见过半个。
薛君义想起当年那个,承诺要保护杨云溪一辈子的自己,忽然觉得他真是活该被天雷劈死。
镇远侯府的世子向来懒得遵守中那些繁文缛节,他们两个在前面跑,一群太监吭哧吭哧地跟在后面追。偶尔也有运气不好,教他们包围起来躲不掉的,杨云溪就下来替他行礼歉。他人生得乖巧可怜,嘴又甜,一通屁下来,再凶的公公也被哄得服服帖帖,冷着一张脸给二人开了门。
薛君义骑在上,夜风宛若水、宛若那些逝去的光阴一般掠过他的侧。从前他和杨云溪在国子监上学,他常常贪玩过了宵禁,也曾像这般于墙下御飞驰,赶在守卫换班的时辰偷偷溜出门回家去。
他望着镇远侯跌跌撞撞跑出紫宸殿的背影,终于卸下人前一直紧绷的背脊。年轻的帝王熄了烛火,在黑暗阒寂的殿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回镇远侯终于动了,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她点起灯来,瞧见那是个容貌颇为俊秀的白衣男子,又想到前些日
她看从薛君义口中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劳烦侯爷搭把手,将他放那边床上。”
他喝多了,只将薛君义当成自己酩酊大醉间的幻想:“我早就知、我早该知……但我还是很难过、义哥,我总是想着我能弥补一些往日的旧伤,可你已经不肯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