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色渐沉,萧北阙往篝火里添了点树枝,在宋南归好奇又迟疑的目光中缓缓说着。
——三岁以下的孩子尚不能记事,几乎不会受人指使混入钦天监;孤儿没有父母亲族,更不知自己的八字,也就抹去了密的可能。
不知故乡、不知亲族、不知生辰,就连姓名亦不可同外人语,却要日复一日观星推演、将上天的意志传达到人间。
何其寂寞。
宋南归静静望着那团篝火。
入多年,她又如何不寂寞。
后女子多,需要遵守的礼仪规矩也多,可真正说得上话的人却少之又少——更何况前朝后息息相关,嫔妃们打从进那一刻起就代表着后的母家势力,各有立场,少有走动。
每日无非是读诗,习字,养花,在檐下逗鸟,或是点针线活消磨时光——只有让自己忙碌着才不会有心思觉得寂寞,她想——可每当临了幅新帖、绣了个新式样想与人分享时,回应她的往往只有长春廊下走过的风。
长姐贵为顺亲王妃,自然得封诰命,每逢年节总能借着入赴宴的由来与她闲坐片刻;二姐嫁了礼尚书家的小公子,如今是淮州知州夫人,比不得长姐富足尊荣,可与夫君情投意合,也是惹人艳羡的。
倘若自己未被选召进,或许今时今日,境也会大不相同吧。
深女子的寂寞就像是无形的囚锁,串着千万纤细的铁链,蔓延在四肢百骸中,无意中牵动就会带来一阵阵细微的痛楚。
被困山崖两日后,第三日,中派来接应的锦衣卫终于循着山间草木倒伏的方向寻到两人,又用吊篮将他们接回崖上。
在京城范围内谋害星官本就是藐视皇权;本朝素来奉行孝,此事却将太妃也牵涉其中。宋丞相连递几请安折子,皇帝震怒,下令彻查,借宋家势力将谋反罪臣一网打尽。
宋南归被护送回长春安养,而萧北阙则暂居太和殿阁,由御医诊治疗伤。
安养的日子过得清闲。邀月揽星替她挡下了前来请安的嫔妃,安淑公主前些时日就已搬去书院里潜心研学,长春中花木如旧,仿佛她又回到了种花养鱼的养老生活中。
——也不知萧北阙的伤恢复得如何。
鸢紫色的鹦鹉落在她肩啄着米,宋南归忽地想到那位住在太和殿的星官,那夜他在钦天监台上观星时披着的也是淡紫织金的薄衫。
若不是萧北阙一把将她捞住,或许她早已坠入崖底江中,再无如今这般悠闲清静模样。
长春中的月桂绽放时,宋南归照旧带着邀月揽星在树下架了张网,拢起飘落的桂花,制成桂花糕与桂花糖,想着送些去给萧北阙,就当是这次山崖相救的谢礼。
太和殿守卫众多,若是被人觉察妃与星官私自往来,总是难免言。
正当她不知如何才能瞒着人将谢礼送达时,长春小花园的墙角里窸窸窣窣一阵轻响,冒出了小狐狸的耳朵尖。
灵狐踩着小碎步绕着她走了一圈,叼起她的衣摆,示意她跟自己走。
月出东山,将清辉洒落在红墙金瓦间。宋南归随灵狐一路前行,踏过石板,穿过巷,在花木遮掩中绕进了御花园。
萧北阙正在御花园亭中观星,见她来了也毫不意外,显然灵狐引路是他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