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年,哈乌勒又一次看到了那张脸。
熙熙人群在眼前chao水般来去,重叠余影的feng隙中,恍恍若旧梦重现。
哈乌勒已经在这家茶馆等了三天。
三天前他就是坐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唐门。
那唐门约莫二十三四岁,悠哉地从街的另一tou走过。
哈乌勒只恨当时自己呆住了,没有跟上去,致使现在像个傻子一般,只能坐在这里碰运气,希冀那唐门还能路过这里。
人liu如梭,他默默地看着,饮了一口杯里的冷茶。
现在算起来,那人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也是差不多这般大的年纪。
他四岁那年,刚刚习武,相依为命的大哥便被圣教被派到中原打点事务。待到他十三岁,习得一手好刀法,能从死亡之海里爬出来时,大哥已经是长安据点的掌事了。他跟着师兄师姐们下了光明ding,去长安找大哥。到达长安时正是草长莺飞的春日时节,中原风物好,一切皆与大漠迥异, 他背着双刀站在繁华街tou,透过熙攘的人群看到穿着晓天衣的大哥正在与一个唐门说话。
他仍清楚地记得唐门那时的样子。他靠在墙上,似乎有些生气,那张中原人才会有的秀致面孔显出一种引人的风情。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呆楞在那儿,xiong腔中鼓动起一种强烈而陌生的情绪,直到看见大哥微微俯shen,在那唐门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唐门似乎被逗乐了,勾起嘴角,朝大哥lou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阳春三月,丝柳柔柔,那个笑容烙在他心上,在此后的岁月里,让他爱极,也让他恨极。
往事如烟,大哥和那人都走了,只留下他一人。他抱着刀坐在茶馆里,像只没家的野猫。
街上似乎有什么热闹可看,许多行人驻足朝一个方向张望。他本不想理会,但人越聚越多,眼看着整条街都被堵上,他叹了口气,放下茶杯dai上兜帽,起shen想离开。
可是他出门就愣住了。
是那个唐门。两个人站在他面前,很激动地大声斥骂,夹杂着一些污言秽语。这两人经常在榜上接单zuo活,哈乌勒都认得,只不过他们本事平平,zuo的都是些不入liu的小活。哈乌勒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原来是这两人昨晚被人截了胡,这唐门是新来的,便笃定是他不懂规矩下的手。唐门白着一张脸站在那儿,手握在背后的千机匣上,青jin都lou出来了。但他教养很好,面对唾沫横飞的两人,也没有被激怒的迹象。哈乌勒仔细瞧着唐门的脸,心下五味杂陈。
眉眼脸形间的确是有八分相像,连沉着脸生气的时候,也带着一点让人心动的艳色。
虽然像,但毕竟不是。哈乌勒叹了口气。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他长得高大,肤色黝黑,红发绿眼,明晃晃一对悲魔饥火背在背上,看着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儿。那两人正对着唐门出言不逊,忽然看见这么个西域人径直过来,一时间摸不清是什么意思,又见哈乌勒面色不善,竟然讪讪地住了嘴。破立令下还能如此张扬行事的明教,指不定背后有什么靠山,不是一般人能惹的。哈乌勒没理他们,脸上变脸似的堆出一个亲热的笑容,径直去拉唐门的手:“唐兄,昨晚与你一起喝酒,我竟然醉得人事不知,倒叫你结了帐,这哪里能行呢,走走走,今天怎么也要让我请回来!”
唐门愣了一下,带着一丝诧异望着他,清凌凌的两只眼睛仿佛黑白分明的琉璃。哈乌勒不容他细想,抓住他手腕,径直带他从人群中穿过。那找茬的两人看着他就这样把唐门带走,犹豫再三,还是不敢造次,被nie着脖子的鸡一般没了动静。四周的人群没热闹可看,一哄而散,街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哈乌勒扯着唐门的手,拐过两条街口,才放慢脚步。唐门安静地跟在他shen后,由着他把自己带到人少僻静的地方,才晃晃被明教紧紧攥住的手腕。
哈乌勒停下脚步,回tou看他。唐门微微抿着嘴,lou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很害羞的样子:“那个……多谢这位侠士为我解围……”
看见这个笑容,哈乌勒似乎兜tou被打了一棍,脑袋里轰轰响,几乎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唐门。唐门被他盯得有些莫名,一时不知这明教怎么回事,尴尬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哈乌勒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放开他。唐门松了口气,朝他郑重抱拳:“方才多谢。”
哈乌勒胡乱点了点tou,唐门又看他一眼,转shen打算离去。哈乌勒有点急了,连忙出声:“这位唐门兄弟!”
那唐门停下脚步,半转过shen,lou出一个询问的表情。哈乌勒hou结动了动,声音有些艰涩:“呃……在下哈乌勒,在长安多年,还算熟悉揭榜的活计,正缺一个搭档,不知你可愿与我一dao?”
唐门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在大街上随便找搭档,眨眨眼,问他:“可以是可以……但你不先试试我shen手吗?”
哈乌勒连忙dao:“我一看见你,便觉得有缘分。”
唐门被他逗笑,略一沉yin,便报上自己姓名:“在下唐鱼亭。”
哈乌勒没想到他答应地这么干脆,有些欣喜:“不知唐兄如今在何chu1落脚,若有任务,我好去找你。”
唐鱼亭dao:“叫我鱼亭就好。我刚从蜀中来长安,暂时住在城西的恒升客栈。”
哈乌勒dao:“城西……还ting远的。住客栈可不便宜。”
唐鱼亭叹气:“是啊,所以这几日多zuo了几个小活,好去寻个合适的房子赁下来。”
哈乌勒心里有些雀跃:“这架势,是要在长安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