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废话我来说完就好了。”
网说:“我想了很久,是为什么能让你全然将神数据化,自如地进到网中。”
空抬起来,汗从他的鬓角簌簌落下来,他眨了眨眼睛,像是下一秒就要解疑答惑那样真诚地问:“你想到答案了吗?”
网伸手蒙住他的眼睛,他的手心干燥而柔,温恒久不变,一切都是被完整而完美地定义过的,唯有的一点不面的腥臊和濡感都来自另一个人:“你想到了什么?”
被浸没的时候,电子音被隔在胶质的空气后拉长扭曲,像一条被肆意搓的水晶泥。营养包裹住仅存的官,同样带着温柔的窒息感,他缓缓下沉,眼也不住地注视着逐渐褪去的光明,直坠到深渊的最深,被一片璀璨的星海重新点亮了眼睛。
“除非你变成搭载数据的链接本。”
[3]
第一天,国王诞生在贫瘠的土地上。
“你……愿意……愿……”
他脱下王冠,丢弃修养。
“如果你……你愿意……”
他是一个没有臣民的国王。
“不会再……再……愿意……你愿意……吗……”
像所有劣的农夫一样劳作咒骂。
“剥离……实验编号……653……3307……”
……
“你就是‘网’吗?”
……
空只睡了一会儿,上了年纪的人睡眠总是不好,空如今深有会。这次的梦很短暂,像黑暗里一只狐狸的尾巴倏然划过,空还没来得及捕捉,便醒了过来。他转过,网坐在床,他的发又长长了一些,恰好够落到空的指边。网的手下闪动着窜的数据。另一轮的排查开始了。
“难就一点指令都没有留下吗?”空揶揄,听不出多少失望的意思,“玩游戏都要有个彩,难你的创始人就这么无聊吗。”
“你入睡的频率比刚到域中增加了。”网说,他低看了看,准确地给出了时间:“一个小时零十三分,但时间减短了。”
“毕竟还有一分肉凡胎,比不得你常活常新呀。”他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忽然说:“我刚刚好像梦到我父亲了。”然后又笑了笑:“不太习惯这么叫他。”
“我的父亲,他来见我最后一面的时候已经很老了,肤就像一片脱水的树。”空拈起这个话题,随意得像提起一个垃圾袋一样提起它,“我的大哥推着他,他坐在轮椅上,他们走进来,就像许多年前的遗告别仪式一样肃穆地看着我……看着我的某个官。隔着一层屏幕,毕竟我已经没有确实的眼睛,看起来他们两个都与我印象中出入甚大。他们还记不记得我是什么样子?连我自己都快要忘了。”
空翻了个,两只手臂在网的腰上包了个圆,网翘起的发有一搭没一搭地搔着他的脸颊,他突然有点后悔,人爬起来,凑到他眼睛前面,语气诚恳:“同为数据载,就算找到你的编程代码,也不见得能把我成第二个你。”
网的指中溢出光点来,三三两两地聚到他们边,维持着一点暗淡的荧光照着两人的脸。网的手中不停,声音听起来却已经沉下去,先斥责他:“发的什么疯?”顿了顿,又:“我不需要第二个网中人。”
空退开一点,伸了个懒腰,靠到网的上。他糊地笑起来,“我也不要第二个网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