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存的、可以发生脉冲反应的大脑中,建立了起一个确实、又虚拟的空间。
史艳文慢慢沿着通向前走,两边铁灰色墙上粘着莹白而刺眼的灯,像衣服上不掉的米粒。他低着,数着脚下的方正的同色瓷砖,不知是否出于安全考虑,免得晃眼。这条走廊是空的习惯,每一次接入他的所在都是一次有去无回的冒险,空在此宽宏大量,给予每一个人合适思考的空间。
走廊尽横亘着一堵巨大的门,史艳文把手放到采集上,第一系统确认份,他又等了一会儿,空允许了他的接入,这样的及时并不多见,他热爱一切能增加他麻烦的恶作剧,大概率使人在进度的99%时报错。穿过界的同时他的投感到了眩晕,再睁开眼睛时脚下的砖成了铺着草坪的泥地,就算是进到了空的地方。他抬起来,将坠未坠的黄昏和涂着闪耀的橘色云帔,沿路的溪也蜿蜒成一条霓虹似的绸带。他有些想笑的意思,又很快抿了回去,这地方很熟悉,旁边的路一直延伸的两,一是家,一是研究所,他从前接送存孝和空时每天要往返不少次,却是一次在空这里见到从前的样子。空从前态度不佳,两人见面,最多多一张桌子两把凳子来拉远距离,干净得好比审讯室的样板房,生怕他解读不出闭门谢客四个大字。
史艳文轻轻了一口曛和和的空气。这时候空出现在他面前,从高高的女墙上下来,齐膝的子将衬衣掖得整整齐齐,瞧着年纪倒还是不大的样子,多不过十来岁。需要史艳文出面的事都不是好事,他们彼此约定俗成、心知肚明。他不用开口空也知他要说什么,因此他抢先开口:“我不愿意。”他说。
史艳文温和的对他笑了笑:“你一直是合的最好的那一个,如果你愿意,也不必要受困在这一副有形的官里了。”
“我是想活,可没有当王八的野心。”空反相讥,“十年前我没得选,到现在生老病死,我早看得开的很。”
“你不愿意,当然没有人你。”史艳文说,“我也不会让人你。只是——”他话锋一转,“‘它’已经通过了一期测评了,但是它的权限太大,他们要你拿一个确保它不会‘意气用事’的法子。”
“他们要我去亲自看着它?”空问,“所以我还是没得选?”
“你可以选。”史艳文说,“我总护得住。”
空嗤笑一声,慢慢往后退了两步,说:“你想我活下去吗?”
“……”史艳文沉默片刻,:“我怎么觉得并不重要,”他又说了一次:“你可以选。”
空了嘴,眼睛里出些微讽色,他挥了挥手:“出去吧,过两天叫他们来。”
史艳文站在原,空这么说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渐渐变化起来,空看见他所熟悉的悲悯和不忍。每一份痛苦都真心切意,每一份痛苦都周而复始,空直视着他的痛苦,了解他的无能为力,却无意将自己牵涉其中。
“仗义,生日快乐。”史艳文最后说,然后他的影像模糊地拉扯了几下,像是清晨玻璃上被干净的雾,倏地消散了。
史艳文睁开眼,将颈上链接的隔源线扯下来,电解缸前里盛着空的气泡鼓噪而上,在水面炸成浮末。
空的边又重新安静下来,大幕落毕,终于像是霓虹全然熄灭,所有有光的、有色的统统黯然失色。勇于迎接失败,勇于承认失败,这是强者的准则,值得他践行彻底。空在这场旷天持久的拉锯战中单方面对自己宣布。
“你可真是个麻烦的东西。”他默默咒骂了一句,心里却不够斤斤计较,可无可不无地觉着。
空醒过来,感觉手脚被缠住了,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脖子,四肢和大分躯干都被蛛丝缠得紧紧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笑了笑,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蛛丝没有消去,网给的指令在他的权限之上。
网从一边走过来,低又在他上加了几:“你的数据结构不稳,我把传输暂停了。”
空看他一时半会儿没有要解开的样子,索躺回去不动了,网瞥了他一眼,问:“不舒服?”
空说:“一排零和一哪有舒不舒服的问法?”他惺惺作态地贴了一下网,“数据垮塌,又不是骨质疏松,喝点牛多补钙还能往回收收补补。”
网收回手,一双眼停到他单薄支棱着的脖颈上,眉间微动。空看在眼里,动了动,警惕:“干嘛,想拧我脖子吗?”
网说:“你真的是从另一边来的?”
空的笑僵在脸上,但紧接着却笑得更深,无辜:“我怎么知?不是你捡到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