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会飞了似的。
“为什么喜欢梅花?”男人的吻细细密密落在他肩,像荒原上星点的火。阿修罗鲜少对他这样温柔,帝释天在那些吻中仰起脖颈,目色迷离地思索着。大约从上回雪中那次开始,阿修罗便对他温和许多,哪怕他依旧不留情面地同他讲话,甚至刻意激怒,那人都不再大发雷霆。
察觉到怀中人的沉默,阿修罗轻轻啮咬他的颈侧,直到帝释天难耐地咬住嘴。他上的衣袍被剥开,垂落在腰际,可偏偏他又不解他腰带,只让他出白皙清瘦的上半。
“你……”帝释天想要转过去,却被阿修罗按回原。他听得后窸窸窣窣,阿修罗去取了什么?
冰凉、微。从他的腰眼向上蜿蜒,缓缓划过,带着有些冷的,却如同在他背后点起火焰。他意识到那是他桌上的笔与墨。狼毫抚过他背后的肌肤,阿修罗的发辫垂落到他耳侧,帝释天被制着无法动弹,只能用手捉紧窗沿,任由男人在他上作画。
帝释天绷紧子,他甚至能感受到未干的墨自笔锋淌下来,顺着他的脊背,沾染他腰间洁白的衣裳。另一些则随着他的薄汗一同淌过间。一笔又一笔,他知他在画什么,他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枯蝶抖动翅膀。他不知晓自己的泪水是因爱或恨还是念,只咬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响。末了,上的火焰渐熄灭,他听见男人在他耳边沉声叹:“很美。”
铜镜照出他模糊的形。镜中阿修罗站在他的后,衣衫整齐,而他上不着寸缕靠在那人怀中,背后,一枝墨梅自腰间蜿蜒而上,点点猩红绽放在他的肋侧、脊背、肩膀。铜镜总归模糊,而那背后真实的光景,便只有阿修罗一人见过罢了——他肤色如此苍白,在其上作画,就像梅开在雪中。
帝释天闭上眼,又或者他让黑暗替他蒙上眼睛。他感受到新奇的念,在视觉被阻隔时他能听到、感受到更多。疼痛与欢愉杂糅着,就像他对那人的感情,就像那人对他。缠绵悱恻与辗转纠葛,他听见阿修罗的息,还有自己的,他感受到那人的温度,也有自己的。黑暗蒙蔽他的视线,而床褥最终抹花了他背上的梅花。
(七)
阿修罗记得,帝释天虽然看着清瘦,子却是一向很好的。
这并非他的臆想。帝释天来北疆三年,前两年他受了不少折腾,但是一直健康。正如谈判那日阿修罗心中所想的一样,他恨极了这人,因此他将他带回来百般磋磨。他又惯常地畏惧他,仿佛帝释天是他紧握的天地间唯一的变数,因此他将他困于深别院之中。但他又被那人所引,许是苍松翠竹一般的姿,又或者他眼底转的光华,因此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
北疆也有春夏秋冬,只是冬天格外长些。帝释天醒来时还早,但外已经亮起来了。上是散了架一般,他连自己昨夜是何时累得睡着都不知晓,阿修罗对他向来如此。
打算披衣起时,他却忽然发现边是躺着一个人的。帝释天有一瞬间的怔忡,他望着曦光里的男子,阿修罗此刻正沉沉地睡在他的边。
这是他第一回睡在这里、在别馆度过一夜。
帝释天想,或许是昨夜的雪大,挡住他回去的脚步;又或许是昨夜的酒烈,让他醉眠此。阿修罗睡得很安静,借着天亮时透进来的一点光,帝释天得以端详他的样子。北疆的王有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是好看的,只是它平日里总是微微蹙起的样子,此刻却是柔和、舒展的。帝释天静静地看他,阿修罗的眉眼轮廓刚毅又锋利,有王者之相,仿佛他生来就要一统乾坤、遍揽山河,普天之下再无什么人有他一样的勇气胆识。帝释天对早年北疆王室的事有所耳闻,厮杀、内斗、残忍又腐朽,而阿修罗是终结了那时代的人。
曦光并不刺眼,不像是属于这个寒冷而犷的国度的存在。它温柔又黯淡,落在梅花开放的别馆的窗前。男人上半是赤着的,腰侧惯常缠的绑带也解在旁边,帝释天半坐在床前,去看那人上的刀伤。
一条又长又深的狰狞疤痕横亘在腰侧。阿修罗没有同他说过,但他知那大约是两年前鄞州城外留下的。他尚且记得,何况那时被他重创的阿修罗呢?有些事情发生过了,就像那伤疤,它或许不再发作,可永远留下目惊心的痕迹,时刻提醒人不要忘记它带来的痛苦如狂。那天他就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视他,见证他的失败。周遭的刀光剑影与硝烟都渐次模糊,阿修罗受了伤,几乎快要站不稳,不得不将刀深深插入土中,用以支撑全。帝释天沉默着转,刹那间有什么锋利的东西他耳边飞过,挟一阵风划伤他的侧脸,是半支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