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慕离只晃了一瞬,很快便收敛了心神,着他下巴的手一松,勾住他脸侧垂落的一缕乌发,在指尖轻轻绕了绕。
随即握住谢攸宁手腕,将他的手摁在自己心口。他倾了倾,附到谢攸宁耳边状似亲昵地挨着,平静到可怖地轻声:“我自幼便随师父习医,有心疾的人我见过不少。可我从不知,一个人的心,原来是会这样疼的。”
谢攸宁脸色白得像纸糊的一般,景慕离说的每一个字都似尖锥砸入他心口。
他满目茫然地发了许久的呆,直到景慕离放开握着他的手,尖锐的疼痛这才姗姗来迟的席卷了他的五脏六腑。宛如有一条生着倒刺的长鞭抽在他心上,每一鞭都剜下他心肝的一片血肉。
谢攸宁狼狈地抽回手,子蜷缩起来,靠着墙剧烈地颤抖,褪得苍白的哆嗦着,糊不清的反复着歉。
景慕离直起,无甚表情地看着缩在墙角的人,轻掸了掸衣袖,:“还清后,你我再无关系,以往的...我便当是一枕黄粱梦罢。”
谢攸宁摇着,眼泪大颗大颗涌了出来。
被抛弃了那么多次,唯独这次,也曾有人想握紧他的手,可那个人却被他弄丢了。
景慕离垂下眼睫,转推开房门:“以后你只需时时记着还账便好,一日三餐我会给你送来。”
谢攸宁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倏地爬起,踉踉跄跄扑到景慕离后,发着颤的手环抱住青年,呜咽着:“阿离...对不起...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阿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被抱住的青年僵了半晌,轻轻挣了挣却是没挣开。他紧紧抿了一下,眼底翻的愠怒似要出火来。
景慕离阖上眼,眉宇间是萦绕着的,化不去的冷意:“你爱我,却同别人谈情说爱?你爱我,却与他们鱼水之欢?谢攸宁,你的爱竟是如此低廉么?”
谢攸宁呜咽声顿了顿,又听得那清朗温和的嗓音轻声自语:“你走后我忧心你在外无人照顾,忧心你天冷可有记得添衣,怕你没有银钱,怕你受了伤无人照料。我亦曾爱过你,在我无数次央人去寻你时,你在什么?你在同别人缠绵,你在同他们翻云覆雨。你走之后,可有一刻想起过我?”
漫长的沉默让景慕离失望透,抱着他的手已不像最初那样箍得他无法挣脱,轻轻一挣便脱了。
“谢攸宁,你我之间,不必再谈情爱。”
景慕离不再停留,在跨出门后,他顿了顿脚步,转关上院门。在门即将阖上时,他低声说了一句,算是给这三年的牵系一个了结。
谢攸宁不敢再拦他,呆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景慕离的影在门中彻底消失。他抬手摸了摸口,脑海中不断回着景慕离的话,心脏的抽痛也愈演愈烈。
偏院内的东西一应俱全,谢攸宁魂不守舍地爬进浴桶,沐浴完好似游魂一般飘回床榻上。
厚实的被褥将他整个人都裹了起来,谢攸宁蜷在被褥中,迟来的愧疚充斥着痛到麻木的心脏,他就这样蜷缩着陷入了混乱的梦境中。
梦里他与景慕离相识,相爱,一直到他离开后。景慕离所说的一切化为影像,在他梦中不断上演。
天色黑,景慕离好了饭,提着食盒进了门,而谢攸宁还陷在梦魇中。
景慕离左右瞅不见人,只得搁下食盒往屋内走。他抬手捞起纱帘,便瞧见榻上的人柳眉紧蹙,口中糊不清的呜咽,眼角还有清泪不断淌着,扑簌簌砸到被上,晕出一大团一大团深色的水迹。
将情绪再次收敛好的青年眉目间已不见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