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阳跟在他后，路面上响起两轮子动的声音，回响在两侧山林之中，飞鸟轻盈地掠过树梢，虫鸣时而高亢时而静谧，溪在地表浅沟中穿行，蓄出一汪澄澈的湖泊。

        “这地界，县里的人讲客家话更多，像我们村那边都是讲粤语的，每个村的口音也不一样，不过多多少少都能听懂彼此在说什么。我父亲什么都会说一点，他看到你是从城里来的，就跟你讲普通话了。”

        “早。”他感觉自己突然不认识张东升了，这人说着早安的时候，他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朱朝阳煞有介事地点：“来之前我以为这里的人都讲粤语。”

        站在这里，朱朝阳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活着。

        “小娃娃，你吃发糕吗？”老太掀起白布，除了馒和发糕，还有颜色各异的糕点，朱朝阳指着其中一块，“这个吧，谢谢。”

        张东升的声音传来，有些失真：“睡一会儿吧，晚点还要走不少路。”于是他闭上眼，意识逐渐模糊。

        他们坐在车站的长椅上，等候第一班早车，晨间寂寥的风在二人脸上，凉飕飕的，朱朝阳不由地缩了缩手臂，盯着一辆辆公交从始发点鱼贯而出。

        空气里充斥的烟味终于散去了，朱朝阳向前倾问：“开车的那个叔叔说了什么？”

        期间司机那双黑的眉朝朱朝阳那边斜挑，似乎在询问，张东升摇说了些什么，又点，司机就笑了，起耳朵上夹着的一烟，在打火机上点着，他吐出一口烟雾神清气爽，转动方向盘开上公路。

        “从这里走到前方两公里外的加油站，附近有个出租车停靠点，我们在车上大概坐一个小时到村口的山坡，然后徒步。”

        年迈的老太拉着三轮车走过来，与两人只隔了一副长椅，她的手套泛黄，从那巨大的盖住整个车斗的白布下捞出热气腾腾的馒，装在塑料袋里，一瘸一拐地拿到张东升面前。

        “到了。”出租车停在两人面前，张东升坐在副驾驶，朱朝阳靠坐在一边的车门上，感觉眼有点沉。

        二人排队下了火车，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的那一刻，张东升望向不断延伸的远空，心情十分复杂。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走？”公交车从火车站开到盘山公路上，两人站在路旁，朱朝阳看了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四是密密匝匝的树干，枝繁叶茂长势喜人，就是蚊子多了些。

        “以前这

        他的心灵奇妙地平静下来，连双脚的疲乏都一扫而空，树林收了一切噪声，回以清新的空气，远离人烟的自然氛围充满生命力，甚至感觉脚下的土地在轻轻呼。

动静后他抬看向朱朝阳：“早。”

        这里称不上荒芜，却也十分空旷，连脚下的路面都是的黄土。在漫长的等待中，只有零零散散的两三辆摩托驶过，雪白的车灯短暂照亮了迷雾般的视野，而后入了前方无尽的暗色。

        “他问我，你是不是我儿子。我说你是我学生。我可生不出像你这样大的儿子。”张东升似乎也觉得好笑，眉舒展开来，“以前过年回家，开车的不是他，也不知是不是最近换的。”

        张东升接过，从兜里摸出几张纸币放到她手心。她又走到朱朝阳面前，重复同样的动作，朱朝阳抬看了看她手里的馒，站起朝那辆停靠在站台旁边的三轮车走去。

        朱朝阳不确定自己在梦时会不会发出声音，或者挥舞四肢，即使有轻微的动静，他希望张东升没有注意到。

        朱朝阳捂着鼻子不想闻到烟味，给自己换了个位置，顺手把一侧的窗打开了，张东升坐到他前面的座位，后脑勺对着他。

        睁眼时，面前是一条蜿蜒向上的土坡，左侧红墙黑瓦的老屋群影影幢幢，远看像是古代的山水画，右侧山上的树木深深扎进黄土，树冠遮阴蔽日，直指云天。

        而后张东升教他了几句常用客家话。到站的时候，朱朝阳试探着用刚学会的不太标准的口音跟司机说再见，把司机笑得前仰后合，回了句听不懂的话，目送一脸懵的朱朝阳下车。

        等的车来了，他匆匆付过钱，拎起行李上了车。司机着一口客家话跟他们聊天，朱朝阳只能分辨出最简单的词汇，再多的他就听不懂了，只好礼貌地坐在一边，看张东升同样熟稔地回应。

        他少见地面窘迫，不好意思再问张东升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