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七月中旬,学校里的栀子花开成了一大片银色的积雨云。
梧桐nong1郁的叶隙间有断断续续的蝉鸣。谢云liu一路将李忘生的行李拖到火车站台,李忘生的行李很少,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行李箱。从站外的传来的蝉鸣细细缠绕在他们shen上,谢云liu半蹲着,与行李箱面对面,他在检查那几dao隐蔽的拉链有没有拉牢固,广播里传来cui促旅客上车的磁质女声,李忘生突然有点慌了,心tiao和蝉鸣黏在了一起,他连忙轻轻推了推谢云liu,“别看了,我该走了。”
谢云liu直起腰,嗯了一声,伸手往行李箱上严严实实的一拍,再过一秒,一个混合着烟味的吻就缀在了李忘生的眉心上,无声无息的,突然落了一滴温热而shirun的雨。
“好多人看呢。”李忘生抬着tou,似喜似嗔的飞快瞟了他一眼,又推了推他,说话的声音却很轻。
“我给你抬了一路的箱子,现在到地方了,我就摇shen一变,变成怕被旁人看到的地下情了?”
谢云liu比李忘生高出一个tou,拦在他面前,就像画中的一笔风姿峭ba的春山,青青黛黛,青似眉,黛如眼。
李忘生似乎并不愿意接他的话,只因,他向来说不过他,既说不过,又要脸红,可谓得不偿失。他只是问,“那你不在北京了么?”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暑假去船山坳。”
李忘生知dao,五月初的时候,谢云liu就准备去了,因为船山坳和他的剧本有关系,所以他坚持要跑一趟,和他同行的还有两三个人。这趟行程仿佛很刺激着他们,毕竟这几个人是tou一次亲shen扎进深山野林,摸爬gun打。
他展开地图,把这个地方指给李忘生看,李忘生盯着他移动的手,表情瞧着还是淡淡的,仿佛漠不关心。
那时李忘生的整张脸是圆的,虽然下巴是尖尖的,但还未显示出后来那种水照花玉生烟似的幽静。故而这表情,和他甜柔如猫的轮廓颇不相称。
气的谢云liu拿手去nie他的下颔,下颔chu2手生腻,hua的他nie不住,索xing伸长脖子去啃。
李忘生一把掀起他床上的毯子,哗地将毯子罩在自己tou上,隔着毯子唤dao,“小、小狗才啃人呢。”
哦?敢说人家是小狗了。
谢云liu委屈,这是和人家谈恋爱谈久了,胆子都谈大了。
“那你到了以后,打个电话给我。”李忘生拎起行李箱,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说dao。
“那里怎么可能会有电话。”谢云liu背靠着站台的水泥立zhu,盛夏的树影徘徘徊徊,在地面上渲染出一个又一个泯灭的光圈。
“那也可以写信啊。”
“你会想我吗?也许你会想起我,就像想起一朵不重开的花朵。”谢云liu抑扬顿挫的念起了叶sai宁的诗句,隔着来来去去的行人向他张开双臂。
“如果你想念我,我会知dao的,我会来看你,我到你的梦里。”
忽然有一千只杜鹃鸟,纷纷扬扬,飞起在夏日的天光里。
再后来,2006年有一bu名叫《夜宴》的电影上映。
并不是一bu好电影。李忘生被女儿拉进电影院的时候,坐在座位上,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进入剧情,直到青女用绵且哑的声音对婉后甜而苦的低念着,“他从不给我写信,他都是在梦里和我说话的。”
如果一个人真的能去到另一个人的梦里,却不知是这个人想念另一个人多一点,还是另一个人想念这个人,更要多一点。
也许他真的对她说过话了,在梦里。
二、
认识谢云liu之前,李忘生像是独自一个人。
认识谢云liu之后,李忘生依然像是独自一个人。
1988年的春夏之交,天气意外的凉,不断的有雨。图书馆前的人工湖,一望皆碧,一只黑白花羽的无名鸟雀,从新长的青绿色莲叶之间低掠了过去,雨珠从如掌的莲叶上洒了下来,缓缓dang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鸟儿却不见了。
李忘生抱着书,从图书馆走出来,他习惯xing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他找了一会,连图书馆里也回去找了,但是没有找到,他的宿舍钥匙不知dao什么时候丢失了。今天是周六,昨天晚上,加上他,还有上官博玉,宿舍里只剩下两个人。
上官博玉有钥匙。李忘生想,自己应该能够找到他。四月底,戏剧文学院系里有一个晚会,上官博玉为着林语元的节目,任劳任怨甘心zuo幕后,已经有大半个月都泡在用来举办晚会的礼堂里了。
风chui来的时候,一架的木香都变成微醺的轻雾,礼堂的砖红色尖ding在花树间若隐若现。雨中有零零散散的钢琴声,脚步声在长廊里回响,像乐音长长的合拍。
礼堂里,有几个学生正在帮忙拉彩绸和礼花带,像是在帮忙,也像是在玩,左边的人嫌右边扯得高了,右边的人说左边系的歪了。打打闹闹的回响一阵阵抛到礼堂暗而深的穹ding上,又顺着nong1红的天鹅绒舞台帷幕簌簌hua下来。
“我找上官博玉。”李忘生静静的把怀里的书放到桌上,哄笑声立刻低下去了,“我是他的舍友。”
“哦,上官博玉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