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关系,您开走吧。”
六、
绵绵在六岁之前,几乎都跟吕岩住在一起。
六岁之后,李忘生独自把她带回了江城。她和李忘生还不是太亲,她的年纪太小了,孩子一旦离开所熟悉的环境,心上难免会产生恐惧的情绪。
“不止如此,你以前还很害怕我。”李忘生将谢绵绵随手丢在地板上的几本书捡起来,放回桌上。
“我还小,我早就不记得啦。”
绵绵坐在钢琴旁边,手指落在琴键上,叮叮咚咚的按了几个音,她脸上笑盈盈的,认真,“不过,我跟你说一个秘密,我觉得你不笑的时候,是有点吓人的,只有一点点儿。”
“你现在就长大了么?我觉得你现在也还没有长大。”李忘生自动忽略了绵绵后面的那些话,夕阳的胭脂色余晖透过淡白的窗纱,斜斜照进来,把他的神情渲染的愈发柔和与无奈,“要是真的长大了,就不会把东西随地乱扔了。”
“那你怕我不?”李忘生话音刚落,扎着围裙的谢云,从厨房门后冒出了来。
……
绵绵小时候就是文文静静的,看样子,应当是不随谢云的。李忘生坐在火车上抱着她,一边看书,她也不说话,偶尔透过遮光的车窗帘,看着铁轨外一闪而过的云和树,她喜欢看,但是看不久,看一会就觉得心悸的厉害,又想吐。心慌的太难受,她就小心的往李忘生怀里钻一钻,轻轻一口气。一开始,李忘生不知她到底怎么了,还以为她只是坐不稳。
李忘生的上,有令绵绵感到全然陌生的气息,又浅又冷的香气,像许久的浸着梨花的雨雾。
绵绵确实是怕过李忘生的,就像她知吕爷爷在书房柜子里珍重收藏着一方浅青的玉砚,偶尔拿出来看一看,因为不常见,小绵绵想摸一摸,但是爷爷不肯让她碰。后来,她再看到这方玉砚,便忍不住要避开它。
因为不常见,所以就会怕。
李忘生的书快看完了,他抬起,觉出双眼有些酸,间又有些渴。他这才想起,可能绵绵也渴了,于是便带着她去茶水间倒水,绵绵站在他边,仰捧着杯子,喝的两颊都微微鼓起来,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猫,看来她的确渴了很久了,然而就是憋了半天,也没有跟李忘生说一声。
李忘生哭笑不得,又有些难过。
当时,李父去世有三年了,父亲的老同事在其中帮了一点忙,李忘生在所属江城大学的研究所里兼了一份临时的工作,一面预备读研。他把绵绵送进一所稍近些的,能负责低年级午托的小学里。
他想,自己还是不会带孩子。而且那段时间他过的很疲惫,不仅仅是上的疲惫,他带着谢绵绵,回到江城快要半年了,生活却仿佛依然未步入正轨。
也不是没有好,唯一的好是,自从他主动隔绝和北京那边的一切往来以后,几乎要忘记还有谢云这个人了。
年轻的时候,总认为既然决定了永久告别,就要斩钉截铁、理所当然的切断所有与过去的联系,否则便不能够真正算作走进新生活。
仿佛只要忘记了,就代表着不再爱恋着那个人,不再眷念,不再想念。
周五的下午,李忘生在研究所里写一份报告材料,材料的字数不多,他写完以后,不知怎么回事就倦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指针正指着四点三十五。
谢绵绵已经放学好久一会了,李忘生一惊,脑海中啪地一响。他推开面前的文件就站了起来,抓起钥匙,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