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拿来的饭菜还冒着热气,虾仁香菇粥,和一盘西芹山药。
是谢云自己的。与李忘生记忆里的一样,不难吃,但很普通,平平常常的味,却吃得他难过,是疼。
谢云在研究所里过夜的时候,有时会煮点夜宵。门开着,砂锅里的西米银耳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走廊上隐隐地飘着甜味,谢云站在窗边哼歌,一面着吕岩很宝贵的一盆假山盆景。
最近来了些才大一年级的见习生,谢云嫌弃他们什么都不懂,况且这里面还有两个不知好歹、情商极低的omega,常常师兄前师兄后的,见插针地凑过来烦他。这个月,吕岩有两个座谈会要参加,导师不在,山中无老虎,谢云称霸王,既然都被人家叫师兄了,谢云干脆把他们都关进了资料室,每人发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过期数据材料,让他们按照目录,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他板着脸,煞有介事地威胁他们,这些材料很重要,下个月就要提交上去,要是整理不好,到时,吕教授就不答应给见习报告通过。
用这招吓唬不晓得社会险恶、人心复杂的无知大学生,还是卓有成效的,因为很少再有人来烦谢云了。整理归整理,见习生们基本到了点就走人,但是,偶尔也有极个别认了真的傻子,非要提前完成任务,兢兢业业的样子像是演的,谢云说的就是李忘生。离见习结束还有一周,夜里九点,李忘生经过走廊,完盆景的谢云鬼使神差地回过来,恰好与李忘生四目相对。
“师、师兄?”
门后面,那双斜飞入鬓的桃花眼里,闪着异常犀利的光芒,乍一看不像人,像艳鬼。李忘生不禁被吓了一。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去?”谢云困惑地皱了皱眉。
哎呀,艳鬼还会说话。
李忘生下意识地按了按心口,平复了一下七上八下乱撞的心,他回过神来,淡玫瑰色的嘴角,立时礼貌地弯起了清浅合宜的微笑,“我看手剩下的资料不多了,就想着不如再加把劲,都整理完好了,结果一整理就整理到了现在。没事的,也不算太晚。”
“这样啊。”谢云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心里却颇有些啼笑皆非,说不清是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得逞了,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这些见习生的个人档案表本来就不归他,他也没兴趣看,只匆匆往上瞄了几眼,就当看过了。所以,这个见习生年纪多大,姓什么叫什么,别是什么,住在哪儿……嗯?这不是档案里该提到的,总之,谢云一概不知。他对李忘生最初的印象,仅停留在他额间那点鲜嫣嫣的红痣,这是李忘生上最明艳的一点色彩,瞧他整个人都清清雅雅温温柔柔的,站在夜里,宛然一枝甜丝丝白花,毫无攻击可言。
此外,谢云并没有闻到任何信息素的暗示。他莫名其妙外加多此一举地想,是个beta啊,蛮好蛮好。
可惜蛮好蛮好的时光没能持续多久,也就一个月吧,谢云就知不是了,那是李忘生每日睡前必的高度抑制剂,每瓶三十毫升,一瓶一个月,请勿在发情期间使用,以免产生药品不良反应。他像一被狠狠拽了尾巴的老虎,横冲直撞地跑下楼,又横冲直撞地飞跑回来,谢云十万火急地把套撕开,咬牙切齿地上,火烧火燎地怼了进去,“你怎么连这个都不说!这种事能瞒得住吗?!太自信了吧!”
李忘生的回答把他哽到吐血三十升,李忘生回答的是:师兄没问,师兄不问,我也忘了。说完,李忘生哭了,并不一定是因为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他呜呜咽咽地说,师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