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清鸣乘春风,春风来复去,卷起一片飒飒的杨花飞雪,花如雪落,雪随剑舞,舞呈游龙之姿、惊鸿之势,忽而东西,忽而南北,幕天席地,纷纷扬扬,遍洒花光剑光,明辉灿灿。又听“铮”的一声,霜锋惊飞了蝴蝶,仰阿莎急忙捂住了散落的发髻,她一tou漆黑乌nong1的长发,在半空中骤然旋转出了一dao云霞的轨迹,而后,这dao云霞便伴随着她的shen影,缓缓飘落回了地面。仰阿莎粉腮han怒,凤眼生嗔,气冲冲地瞪向了笑盈盈的谢云liu,她还未及开口,谢云liu便盈盈笑着,“铿”地收了长剑,向她一揖,旋即纵shen一跃,踏着纯阳gong的独门轻功“逍遥游”,宛如一只shen姿灵动的白鹤,径自飞到墙tou青青成荫、翻絮chui绵的绿杨树上去了。
墙内秋千墙外dao,墙里佳人,笑语嫣然,翠襦茜裙的小鬟,将秋千推得一下比一下高,秋千上,一袭杏子红的单衫,娉娉袅袅,随风飘举,佳人与春衫齐飞,几yu飘出朱墙去。却被墙tou绿杨影中,忽然出现的一张绮颜玉貌给吓了一大tiao,于是飘也飘不成了,只得心tou七上八下、怦怦乱tiao地下了簇花绕叶的秋千架,手扶着五彩丝绦结成的挽手索,抬起tou,双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这翩翩而来的白衣少年,像一支修长的兰棹,dang开绿波,轻盈地拨弄开了春末夏初的青枝碧叶。
檐间两三莺啼声,婉转如珠,愈衬得墙内墙外,一片幽静安然。他继续拨呀拨,找呀找,蓦地,一束银光跃上了他的指尖,但不知是已上三竿的日影,还是芙蓉小池塘里的水影,无论是日影还是水影,却都不及这少年一双桃花眼里的顾盼神飞,一点泪痣han情如rui。他言笑晏晏地朝秋千架畔的少女挥了挥手,dao声抱歉,旋即从杨花轻曼、明明灭灭的葱茏树影间消失了,只留下春昼熏风,回塘照影,liuliu漾漾地映着小院中芭蕉半卷,蛱蝶翩跹,芳菲依旧。
就像是,他从未曾出现过一般。
谢云liutiao下墙tou,信手一扬,将银簪抛回给了仰阿莎,“喏,还给你。”
仰阿莎劈手接过斜刺里飞来的银簪,银光在日影里灼灼闪烁,用紫水晶镶嵌出了双眼的银蝴蝶,从翼尖垂下了数缕琤瑢碎响的银liu苏。谢云liu在liu苏缤纷动摇的响声中,优哉游哉地向仰阿莎勾了勾手指,提醒她dao,“喂,我都赢了你了,你可要愿赌服输啊,快把东西给我。”
他话音刚落,仰阿莎又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随即,她shen形一摇,将背在肩tou的七巧匣甩向了谢云liu,谢云liu赶忙接住了匣子,捧在手中。七巧匣,顾名思义,乃是有七重机关的匣子。传说春秋古时,公输班云游至苗疆一带,睹林间古藤蓊郁交缠之状,心有所感,遂制此物,并将制匣、开匣技艺,传授于三苗之民。七巧匣之机关,共有七七四百九十种变化,倘若走错一步,便要从tou再来,机关顺序亦随之改换,可谓复杂多端。幸好,谢云liu曾亲见仰阿莎开启过此匣,已将她的手法记了个八九不离十,因此,并不需要仰阿莎在一旁指点。趁着仰阿莎叼着簪子绾tou发的间隙,他打开了七巧匣,匣子虽小,却暗藏乾坤,内有奇药怪蛊、殊花异草,琳琅满目。谢云liu从中挑拣出了两只颜色、形状、大小几乎无二的七色虫蜕,放在手心仔细比对着,端详了半日后,他拿起其中一只,朝着仰阿莎晃了几晃,“是不是这个?”
此时,一缕不小心挂在了银簪上的长发,正不依不饶地纠缠在仰阿莎的嘴里,搔得她口鼻连连作yang,好想打pen嚏,闻言,她便拧着细长的柳眉,逆着光,眯着眼,耐着xing子瞥了一瞥谢云liu举在手里的虫蜕,自觉他挑得无误,遂匆匆地一点tou。
既然如此,谢云liu遂将虫蜕收入怀中,把匣子抛了回去,对仰阿莎说了句后会有期,临了,还不忘冲着她吐了一吐she2tou。紧接着,人又是纵shen一跃,这次,彻底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游丝垂垂,杨花点点,簌簌chui落在了仰阿莎的一弯皓白藕臂上,她与这tou长发搏斗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绾好了发髻,长安的晴光正nong1热,烘了她一shen细汗,与脂粉相rong,为肌肤敷上了一层薄薄的蔷薇香红之色,她也顾不上ca,长吁了一口气,弯下腰,将抛在她脚边的七巧匣捡了起来。匣子里,除了谢云liu刚刚拿走的“千岁nuan”,旁的物什,并不曾少一件,这中原人虽然又惹人喜欢,又招人讨厌,倒也没有刁难欺骗于她。
然而……
然而,仰阿莎检点着匣内蛊药的手,猝不及防地停住了。
“你拿走的不是千岁nuan,是一日寒——”
“啊”字尚未出口,仰阿莎却猛地闭上了嘴,ying生生地将这串惊呼给咽下了肚子。
来不及了,她当即飞shen踏上了街巷对面的屋檐,左右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