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出来，我要好好骂他一顿，如果灵族的退化无法避免，至少他不该自己背负，一次次地只给我留下背影，这像什么话。

        无数的念翻起又落下，太多太纷杂，挤得人心口发酸眼角发胀，我把pad放到一边，额轻轻靠在房门上，等了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卧室的门终于从内打开。

        我被这说辞唬得手掉了手机，岐又吐吐，“有艺术夸张成分，小姑娘你别怕，让老齐知我吓你得骂死我，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其实吧老齐这状况回霖岛比较好，就是他不想回，不过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小蜥蜴碎碎叨叨的，他偷偷看床上睡着的齐司礼一眼，爬到我肩上甩了甩尾巴，轻声轻气地讲，“老齐不希望影响你工作，等他恢复神了多半还教训你，但你过来陪他，他其实很高兴，那天你赶过来前他一直在看发布秀直播……对了，这话你别告诉他啊！”

        齐司礼醒了。

        ※※※　　　※※※

        没有时间犹豫，我抓住门把手想要将门带上，然而在大门关闭前的一刹那，有一灰影越过了岐的阻碍如利箭向我激而来，我只来得及意识到那是齐司礼的藤，听见锐利的破空声，却无法及时出任何反应。

        尖锐和凌厉在卧室里炸开，戾气、威严……极富压迫感的气息几乎凝聚成实质，岐的影挡掉了齐司礼的形，只能看见藤条从他的方向暴起向四周又不断被岐的吐息击散，消弭无形，这座山林间的工作室为之震颤动摇发出轰鸣——是和上次在霖岛所见的岐一样，灵族退化后的暴走！

        我后知后觉明悟于齐司礼为何要让岐陪着我，岐所说的保护又是什么。

        至于我骂完以后，他是要训我工作不认真还是要冷冰冰地盯着我把那套尾巴西装删了，都听他的，谁让他是病号呢。

        “岐，带她出……去……”

        原本倦怠的岐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翻力气警惕起来，细小的躯迅速拉长，化作威武的白龙挡在我的前，仰吐出龙后飞快开口，“小姑娘你先出去，把门关上，等几分钟再进来。”

        眼角余光里，刚刚将我推离的草木藤条倒转而去编结为结界，所有的震颤和画面被彻底合上的房门隔绝。我拿着pad站在门外心如擂鼓，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有一时慌乱，手心紧张得冒汗。

        目光拉远，房间里有些家已然倾倒，羽绒的被褥碎裂，有绒飞扬在空中。这或许是齐司礼家一次出现这样凌乱的场面，而那个睡了很多天的家伙光着脚站在一片狼藉中，仿佛新生于世的赤子，白色的睡袍裹着一凉薄的憔悴，直了脊背一点点收起外的懒惫，

        这季我的系列是先行系列，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交给工厂走大货了，我还想在投产前让他帮忙在细节上把把关。

        齐司礼没有让我等太久。

        锈迹斑斑的生命正在努力重启，听起来是在即将燃烧殆尽的枯炭里努力制造一个春天。

        还有……

        “老齐你醒醒！真伤了她你要后悔死！”

        这几天他没怎么吃东西，大概会很饿，我研究了几个清淡的菜谱，如果他不怕我炸他的厨房，我可以试着个病号饭。

        那天齐司礼睡在床上，小蜥蜴吃饱了粮食趴在床柜上呼呼大睡，我忙完工作一如之前在他卧室里改稿，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低对着pad涂涂画画，齐司礼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岐语气难得的正经。虽然满脑子都是问号，也知不要在这种时候给他们添麻烦，我抓起pad转往卧室外跑，到门口时忍不住回看了一眼。

        岐说得再笃定，我高悬的心也落不下，这感觉就像钝刀子割肉，就算知它不致命，痛感持续绵长难以忽视。我恨不得齐司礼上醒过来教训我一顿——不教训最好——总之，我希望他早些好起来。

说齐司礼不是普通的发烧，而是退化的影响——机能的衰败和残留的天赋再生不断拉锯，成则生败则亡。

        短短一瞬被无限拉长，我似乎听见了齐司礼清浅的叹息，轻微的力贴上后背，将我彻底送出房间。

        结界已然消失，最后的藤条完成了开门的使命，在我面前幻化为光点，岐变回了那只小蜥蜴，他的神情有些得意，抬起尾巴似乎是想晃动两下，又疲倦地落回地面，慢吞吞地从我边经过，将卧室里的空间留给我，“就说我能保护好你，进去吧。”

        岐扬尾想要斩断那藤条，然而在他动作之前，原本满是戾气的植物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悬停在咫尺之外，颤抖游移着，像在感受和确认。

        我从来没有听过齐司礼这样干哑艰涩的声音，像在咙里了一把糙的沙，吐出的每一个字符都掺杂疼痛。

        听着小蜥蜴揭齐司礼老底，我忍不住想勾勾嘴角，但更多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