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在清醒状态下落泪，少侠于乱世一路走来，见过无数因李重茂祸乱天下而死的生命，里面有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亦有亲密相交的友人长辈。

        正是这样，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徐知远。

        同少侠的手不同，徐知远的手稳得出奇，伤口漫出血色，正如少侠上一世，也是在一模一样的位置——

        “李重茂已死，你杀我还有什么意义？”

        那时他反而托住少侠的手，言辞恳切地认错，说他本就是因父亲才会助李重茂谋反，如今对方已逝，况且往后少侠时时刻刻看守着他，他就没有理由也没有机会再错事。

        “徐知远，你机关算尽，甚至我的真心都被你玩弄在掌之中。但你这种人……永远不会甘心赴死，哪怕说出这种话，也是为了引我心放过你。可悲的是……直到现在，我竟然还会因为你的话语动摇。”

        最后利刃猛地扎进，徐知远的视野罩上重的血色。他低低笑出声，环住少侠的手一起出匕首，鲜血大大的涌出来，将少侠的白衣染成了红色。

        死局难改，他带着少侠调转匕首，将另一个生死的选择权交给对方，温柔地对少侠说：

        “我爱你。所以能和你一起死在这里的话，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哈。”徐知远想起这些往事，发出短促的笑声，温热的血从指中涌出来，他评估着匕首插入血肉的深度，还有心思想，还得再多少血，能看起来重伤又不会危及生命。

        毕竟血要是太少，怎么能让少侠寸步不离地照顾他呢？

        失血开始让他产生晕眩感，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房门前，大喊：“来人，快来人！”

        “是少爷的声音，发生什么……来人，都来帮忙！快！”

        …………

        这样想起来，上辈子的事都应该是遥远的记忆，但徐知远每每入睡，那些事情就会在他眼前不断重演，使得回忆愈发刻骨铭心。

        他每日梦醒，总会分不清枕边人到底是太过真实的梦境，还是梦境之外的真实。他到底该用柔情蜜意来贴爱护，还是该用强制的手段将对方绑在边？徐知远难以确认，所以需要花费时间仔细辨别。

        这次他难得没梦到前世的场景，回顾起的是此生的记忆。

        那也是许久以前的事，久到是在他当年再度睁眼，发觉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一开始是已记不清面容的小厮为徐知远引路，他得知赌坊的人送过来一份“礼物”，对方着嫁衣，端坐在他的床上。

        他蹙起眉，“我早就说过，不需要这种惊喜。是谁的主意，你又收了多少好？”

        小厮赶紧弯下腰，哆哆嗦嗦地说：“是林帮主送的……上次那个貌美和仪，您说不要，可是老爷几次吩咐过我们要留意。这回是个难得的坤泽，这才……这才自作主张……”

        徐知远内心烦躁，林公迈的小恩小惠但收无妨，这种明晃晃人的事，就代表着大麻烦，他挥手：“拖出去……不，算了。你先下去，我亲自理。”

        林公迈行事冲动不顾后果，要是以此为由得寸进尺……徐知远心中忖度怎么理眼前的坤泽，转念想，要不干脆杀了？也不行，林公迈被他直接下面子，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赌坊送来的人，总有特定原因，如果能找到拿这个坤泽的把柄，说不定还能反制林公迈……

        坤泽大多给人柔弱的印象，徐知远陷入沉思，边挑起对方的红盖，少侠抬眼望来，便在那个时候，属于前世的记忆轰地一下，瞬间涌进徐知远脑中。

        银光在此刻破空闪过，少侠执握短匕，横亘在徐知远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