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笔,每个人的回答都不应该一样,但你――你知我为什么要选门德尔松吗?”
阿蒙看着他。
“门德尔松出生于一个优渥的贵族家庭,和其它饱受苦难的音乐家都不一样。他的一生几乎没有任何坎坷,所以写下的音符都带有纯然的欢快与幸福。比起我让你听的那位音乐家,你其实更像门德尔松。”周明瑞在一瞬之间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他一向擅长抓住灵感,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短暂的念,“从前我让你拉过的德沃夏克和维尔瓦第,你的情感表达并不统一,是因为我推荐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吗?”
一个演奏者,宁愿大费周章地复制别人的表演,也不愿意在其中展自己情感,能是因为什么?
阿蒙叹了一口气,目光中属于学生的情绪全消失了,只剩下了暧昧不明的笑意和明显的惊喜:“是的。”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因为我仍然认为,音乐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线条优美的仿斯式琴落回琴盒,阿蒙朝周明瑞又走了两步。他突破了安全距离,微微附凑到周明瑞耳边:“周老师,我学习音乐只是因为你。如果你没有那么锐,我们彼此起码都能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周明瑞脑中警报的声音震得他快要失聪,阿蒙不可能只想和他建立一份师生关系,那么他说的美好回忆就只能建立在――
他想起白先生语焉不详,昔日让他觉得莫名奇妙的话。
“阿蒙很聪明,所以我没有让他进入学校,和正常的孩子一起完成学业。”
“可能是因为我又当爹又当妈,而且有时候也忙不过来,他对一些概念的理解仍然有问题。”
“如果他惹你生气了,直接告诉我就好。”
阿蒙在旁边听着,气得咬碎了嘴里的糖:“我会好好跟老师相的!”
因为阿蒙对音乐、对情感甚至对人生的理解异于常人,又异乎寻常地聪明,所以白先生不让他接外人,避免产生不必要的纠纷。如果阿蒙有任何越界的试探,及时止损。
周明瑞一个肘击撞上阿蒙口,乘机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扶住摇摇坠的琴盒,拉上拉链之后扔给了阿蒙:“以后不要来了。”
阿蒙却忽然笑出声。他按了按右眼眶,在周明瑞难以理解的目光中开口:“有意思。”
他重复一遍:“周老师,现在我真的觉得,你很有意思了。”
05
阿蒙抱着琴盒回到家。白从书堆里抬了下:“回来了?”
“他比我想的还要有意思。”阿蒙兴致盎然,如果说他原本只是想打发时间,现在就真的上了心。他一直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收藏了一大堆宝石和贵金属物件。要是放在人类上,大概就是像周明瑞这样富有生命力、感染力的人。
明明他自己也绝境,却自己成为了光源带来黎明。阿蒙想要摘下明月据为己有,这样他就简单地偷窃到了整个世界。他曾经着迷地思考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周明瑞散发自己的善意,艺术家如同神明一样高高在上的怜悯?还是所谓的对于世界的爱?
现在他转而考虑起了另一个命题,如果他把月亮放进藏宝匣,它还能反光芒吗?它还能把自然的赐赠转化成清亮柔和的月光吗?
那么他还会对月亮抱有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