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是真的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沈时分神一瞬,刚要说什么,秦念便将脸埋进他前:“主人……我去睡觉……”
再回去的时候,鼻梁上有尚未干掉的眼泪。
“他会,我不会,我笨。”
沈时抱她起来,她像受伤的小兽,窝在他怀里疗伤。
最近秦岸川一直没有消息,但这至少也算一个好消息,他应该尚且平安。
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小簇深蓝色的花,龙胆科的花片蓝得发紫,只珍贵地开了一小簇,留下实验必须的量,剩下的被他带到她面前,哄她分心一瞬。
“已经不生气了吗?他打你打那么重。”
原来睡着以后也还是在掉眼泪。
“导师也骂我……”
“被辜负一定很难过吧……”
“我打电话让他回来?”
“哥哥是不是不回来了?”她突然问。
“哥哥画的画里……有个蓝色和这个很像……”她一边哭,思绪一边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开始胡言乱语。
说完自己又摇:“不对,我长大了。”
“沈先生不骂我……”
不同于绿绒蒿透彻的蓝,龙胆科的蓝色有神秘的贵重。
即便是睡着了,她脸上依然挂着愧悔。
秦岸川也是可恨,把她打得那样重,才会让她一直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伤了他的心,日日苛责自己。
“好,我给你放好,醒来以后你还会见到它。”
沈时为她将被子按下,让她呼顺畅一点,目光却停在她脸上久久不曾离开。
“像扔掉了他的心意……”
“那个花……不要丢,我好喜欢它……”
“这个蓝色……”她的声音听上去还很委屈,“好好看。”
秦念眼睛漉漉的,看着他,像一迷路又惊惶的小鹿。
在一条始终得不到正向反馈的路上,即便能走完全程,对内心也是一种过于残忍的捶楚,过来人有过来人的眼光和智慧,但当下的人看不到那样漫长的学术之路,也得不出经验丰富的真理来,只能亦步亦趋,一颗心被磋磨得七零八落伤痕累累不知要多久才能愈合。
“哪里笨?”
“主人打我屁吧……”沈时分不清哪句话是她自己,或者,都是她自己,她被困在一间牢笼里,四面都是墙,她找不到出路。
“吃烤芋……”可是现在不是吃芋的季节。
“小狐狸又偷偷坏事了吗?”
“我找不到路。”她喃喃,眼睛又红了一圈,眼泪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掉。
“长大了也可以吃烤芋。”
沈时哄她睡着,这些天实在疲惫,养成了午休的习惯后即便哭得伤心,倒也能睡得着。
“小狐狸想不想要没见过的花?”
其实,秦岸川走后,秦念一直都很想他,那是家人之间的挂怀,无论他们两人之间吵架吵得多凶,秦岸川打她打得多痛,又隐瞒她多少事,或者他有多少次都是以这种不告而别的方式离开她,秦念始终会惦念他。
路。
“我找不到路……”她好难过,他却束手无策。
那天下午,秦念的导师接到了一通陌生的拜访电话。
她还是摇:“他要骂我……”
沈时去到那家茶楼时,老者已在茶案前烹茶。
可她的失落那么明显,像是走丢了,淋了雨,认命地继续走在雨里的小狗。
“我扔掉了……哥哥送来的吃的……”
她好像在用小朋友的原则,去判断人的善恶。
他没有在房间里陪她,去客厅冷静一瞬,又去看了眼她没有关掉的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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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难连睡着了也不肯原谅自己吗?”
沈时抱住她,将她整个人都抱进怀里,没有一点空隙:“想要去哪里的路?我带你找,好不好?”
她睡觉的时候盖被子总是喜欢盖住半张脸,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
“他很会画画?”沈时也不纠正,她说什么,他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见人来,手上分茶动作停也未停,眉梢未抬,似乎并不意外:“坐。”
她在他怀里低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淤青早已不见,她茫然地摸了摸,傻乎乎地笑了一声:“是哦,我小时候他都没这么重地打过我呢。”
她不让他看自己,眼泪却掉他的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