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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志清醒过后的三五年里,同师父云游到潞州,在一chu1法堂门外,当日zuo了戒场的所在,见到了被绳子捆得如一只小鼠般的师弟,那时候还不算师弟,也不知日后他将拜入师门,只当他快要活脱脱被剜死了,听围观众人说,这nai娃娃是自愿要出家,入门前将后颈的肉块挖除,俗称“受戒”。吕岩牵着谢云liu穿过人群,几步走到了那孩子跟前,瞧他垂着脸,额tou还有层未煺尽的胎mao,正虔心敬候挨刀子,便蹲下shen轻声劝告:“好孩子,你同我修正dao,不必白受这pi肉之苦。”谢云liu只见师父黑瘦的手指压上他脸上这层绒mao,抚摩着,复嚷dao:“咱们是好苗子,天生的修者,zuo什么捆在这里?”
为首便走出两个妇人,只那个钗裙jing1致些的哭啼啼告:“犬子出家意决,奈何附近观庙,皆不收未剜过的地坤。说是自古没有先例,收进去了,到懂事年岁,闹得清观里难看。”
吕dong宾扯扯捆得绷紧的麻绳,笑dao:“人不收我收,松开吧!”李忘生那被吊在空中,袅袅缠缠的小shen躯弹动一下,没有半丝要挣脱的意思,也勉力一笑,朝他娘亲dao:“忘生原是不怕疼的,不拘哪门哪派,爹娘宽心为要。”听他意思,修佛修dao全不重要,受不受戒也不避祸,也不强求,径是个出家人的模样,谢云liu正待上前替他解开,倒被一旁的戒师先攘了一把,向吕岩示威:“老牛鼻子好生张狂,辄敢扰乱佛堂戒场,我问你,你是哪方人氏,就让哥儿跟着你去,怎知不是拐带!这不是已经拐了个mao孩?”吕岩不予回应,挥挥手让云liu继续,谢云liu见那秃驴一指自己,就说他“mao孩”,皱眉便要理论几句,未及开口,李忘生这时也看向他,眼前浮现他脸上满是棕mao的样子,竟破天荒迸出个笑来,不是方才那淡淡的平和的笑意,而是跃然出现的一种孩童特有的盈盈的笑,谢云liu微微恼怒,还未解绳,先拧了一把他的鼻子,悄声dao:“还笑,你也是mao孩,拜了我师父,你也成牛鼻子。”随即抽出剑来,吓退左右,将忘生shen上的几dao绳子一下割开,夫人忙上前接过,抱入怀中脸对脸厮磨一阵,眼泪止不住将孩子的眉目蹭得shi热模糊,脸庞贴近挤压得鼓起,忘生小小声说“娘亲,挤着了”,两手擒着,像动物的两只绒绒前爪,却并不推开。谢云liu静看着这母xing的一幕,剑尖抵在地面,有些出神。众僧见他师徒二人佩剑,都噤口不提留人,只有那举着剜勺的戒师还在吵嚷:“跟你去,一样地要剜,九州同一的规矩,弗如咱地方小庙,还能在家人跟前,时时照应。”
谢云liu叫他嚷得回神,“嗤”地笑开,剑指向他,揭丑dao:“不怕死的秃驴,挣命咬住夫人日后那点香火津贴不放,想是有个哥儿nie在手里,既已受戒,还俗不得,显然又是一世的勾当。”
戒师被他说中,脸色青白难看,正想回咬的说辞,旁的看不下去,帮腔dao:“这老小dao士也忒不明理,眼下无论修dao念佛,情nang非剜不可,总归是个戒字,你们那生锈的长剑,把人割死也未可知的,不比我们拿这开光的戒qi,快快剜了,洒上金疮药,将养几日,一点事没有。”
吕岩胡子一动,不紧不慢dao:“谁说我要剜他?”又朝场下言明,“诸位听清,人颈后这块,你们唤zuo情nang的,实际生在天zhu,凡调息益气,天zhu是一大关,剜去情nang,砍断天zhu,只能白得个伤shen之害,万万修不成正果。今我收李氏小儿,无须伤动他分毫,倘若诚心入我门中,更不用拜师茶礼,现改个口便可随我去也。”众僧议论纷纷,都伸手去摸后颈戒疤,摸不着的使劲儿地够,更有甚者怒目冲向戒师,怪他误人。
夫人只把李忘生整理鬓发,ca净小脸,泪汲汲推上前dao:“诚如老爷所言,就收下我儿,苦累些不妨,切莫再提受戒,动辄使些利qi伤他肉shen。”
李忘生望前踏两步,毕恭毕敬磕下去,行过拜师礼,通过名姓,抬脸叫声“师父”,吕岩笑应,霎时脚底一片青雾,腾空而上,不能见物,待雾散去,早已不见三人踪迹。
李夫人一时心痛难忍,几要昏厥,家仆赶上劝wei:“听那dao长方才自料到生哥儿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