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随吕岩到一草木旺盛的山落下,找空地坐下休整,先吃些干粮,又抽出襻膊来,将两袖一系,李忘生不会系,看着学,系得袖子一长一短,谢云叼着饼子腾出双手,凑过去帮他拉扯,两边持平,才勉强像样。一路下山,吕岩教过他们认药采药,自个儿走在前,后边谢云牵着李忘生,走走停停,见有眼熟的花草,也不三七二十一,一把薅走,递给李忘生收理,沾了草汁泥巴的手,又去牵他,泥拳一大一小,邋遢得别无二致。又将多采来的稗子草,细细劈开,用泥乎乎的手指穿来穿去,编成个草环,往李忘生一,见他额红痣隐在草间,拿指腹一捺,揩也不去,反留个泥印。忘生脏污着小脸,着草环冲他一笑:“师兄,这是天生的一个胎记,不掉的。”
李忘生却耳朵飘红,自觉惭愧,手虚虚环着,有些不敢近的意思,顾及还在半空,又不能全然松开。谢云看在眼里,轻笑一声,脚下蓄力踏得剑一倾,李忘生受了惊吓,本能地收紧双手,整个贴在他背后,一动不动,谢云一手掐着剑诀,一手回握住师弟,又作喜:“傻些也不赖,白得个师弟,从今后师父不止差遣我一人了。”
李忘生并不赌气证明什么,怕只是怕,仍旧闭着眼,嘴和声音一并发着抖:“回师兄,实在太高。”
“师弟既通佛一般无二的理,怎还执着出家,一心要入空门,倘若真能了无挂碍,不累外物,出家在家又有何分别?”他又向后看眼李忘生,忘生还朝下看,只是神色凝静,没有了适才新奇的笑意,他知他在听,继续,“多荒唐,说什么生剜情,就着了那帮秃驴的,不活活痛死也血死。”
吕岩犹笑问:“哦?此话怎讲?”
谢云向下一瞥李忘生合抱在他前的两手,直言:“好极了,但只是太迂些。”那两只小手便一松,仍相互交握,却不紧抱。
李忘生经他说动,眼颤巍巍似要张开,谢云又轻轻补上一句:“师父只在惹事后准许飞个二三里,你下回要看,可得等他老人家有心再生事端了。”
谢云始觉他生得分外灵秀,不该花脸,就拿手背去蹭他脸上那些泥尘,无奈越蹭越糊,李忘生也不着恼,闭上眼任他,还像在母亲怀里一样,神情是种信任的容忍,这依赖反叫他无所适从,悻悻收手,没没脑地乱摘一气,忘生不知他怎么突然撒开手直往下走,扶着两旁树干,战战兢兢跟在后。
谢云吐吐尖个鬼脸:“为你胆细,师父却要罚我了。”李忘生彻底睁开眼来了,正朝下张望,云层密密叠叠,就似地面,并不显得多高,便放下心来两边瞧瞧看看,好不新鲜自在,因说:“师父,我不怕了。”天光耀目,他看得入神,不觉两手揽住师兄腰际。
摘来的药草,洗净后晾几日晒干,吕岩捡出几味,找医馆借来擂钵舂捣成粉,又加无水调和成,装在特制药葫
夫人稍缓:“只看他心善,多的不求了。”说罢抽抽噎噎,由人搀扶着去了。
吕岩不置可否,反朝李忘生:“忘生,休听你师兄作乖,小子从记事便跟我士,没过过一天在家日子,也同你讲分别。分别从比较中来,他没比较,先如此说,可见是打诳扯谎。”
谢云长叹口气,只哄他睁眼:“天地造化,云两岸,风光无限,不看可惜。”
三人穿行空中,熏风照面而过,两皆是云海,接接连连,光华闪熠,漫地澄彩,谢云早已看惯,一心御剑,偶尔回望后,师弟煞白了一张脸,抓着他一方衣袖,紧闭双眼,便促狭:“吓坏了?你连生挖去一块肉都不怕,倒怕这个?”
又腾云驾雾,是个有能的,定教好哥儿。”
云中景致,美则美矣,不经久看,师徒俩常常御剑闲话,不因另收徒弟就废止,吕岩又问:“云,你且如实相告,师父这二徒弟收得好么?”
话音刚落,师父在前边嗔:“云,又逞嘴上功夫,上骂老,下欺小。脚下行稳些,若惊着师弟,下去后我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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