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及待想把这个使自己重获生机的天大喜讯带给对方,他趁着夜色一路连跑带到脚步快要飞起来。抵达楼下那间登势酒馆时,他遇见正从二楼下来的那位据说收留了银时同学的房东登势婆婆。
与他在此之前同样误以为彻底失去老师的银发同窗不断挖坟是为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桂听着不免心酸不已。
“那什么……”银时挠,“阿银回了一趟长洲,想说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点和松阳有关的东西,结果意外发现有人埋了个铁盒子在院子里,上面插了个没写字的示意牌。”
初雪季的夜晚,衣衫单薄的银发青年一动不动坐在那块落满白雪的墓碑前,白发和单薄的白衣上同样落满白雪,背影宛如一冻结在雪地的死尸。
万幸是银时同学还活着,却只是人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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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要知老师仍安好,他们还能再见到老师,就能让一颗万念俱灰的心跟着重新活过来。
盒里零零散散也就五六件小东西,和那条旧围巾一样逐一尽可能清理过,并没留下什么被灼烧过的痕
说这话的银发青年是一张雨过天晴的灿烂笑脸。一个月前一同在那块墓碑前,对方也是笑着的,恍如从无限下坠的地狱一瞬回到人世,那张泪满面的笑脸,让他时至今日依然历历在目。
“大概是当年留在长洲的那帮家伙中的谁过后去收拾过吧,盒子里密封保存了一些比较完整的东西,不过没多少就是了。”
战后独自一人的这一年,起初他全然无心关注他人的动向。将心比心,念及失联的银时必然心存死志,担心对方会一心求死选择自我了断,他才分出心思去打探对方在何。
……墓场?桂愣了愣,听对方接着。
“你是来找天然卷小鬼的?”
看起来有点点凶的登势婆婆表情复杂地打量了他几眼,叹口气:“那小子不在家,你要找他就去城郊的墓场吧。”
三年前村塾那场大火过后,唯有他们三个不像其他人,除了老师无亲无故。因不知是谁的家人举报,他们尚未能回去看一眼村塾烧毁后的残垣断里还能剩下什么,就被全城通缉他们的奉行所得只能离开萩城,桂带在上的只有那本连睡觉都不离的课本。
暂且无暇去想更多,桂急忙按照情报上那个位于歌舞伎町的地址,去寻找那个还对此一无所知,势必还沉浸于痛苦中不可自的银发同窗。
二楼栏杆上那块《万事屋·银ちゃん》的招牌是上周挂好的,至于用租来的这间屋子开万事屋的理由,据老板本人的说法是:“要是开个什么委托都接的万事屋,就能够跟各种人都打上交了吧,万一能打听到松阳的消息,我们不就能立刻找到她了吗?”
银时说着自己先进去了,桂跟他进到客厅,看见银时把一个开盖的铁盒子放在茶几上,盒子的大小与对方当年称之为宝箱藏在床的那个、用来放重要物品的木盒相差无几。
桂小太郎,十八岁零五个月,例行隔一周上门拜访一次重逢刚一个月的银发同窗。
禁不住鼻尖一酸,桂坐下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意料之内银时毫无反应。桂长一口气,又把那口压在心沉甸甸的气缓缓吐出去,一字一顿。
“我收到了高杉的消息,他亲眼见到老师了,老师还活着。”
万事屋大门打开时,桂先注意的是来开门的银时脖子上那条虽陈旧却洗得非常干净的红围巾,他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老师最后那一年送给对方的生日礼物。
所幸这最少表明,不论老师现在情况如何,人定然是平安无事、绝非还受制于那个杀手组织,否则以高杉见不得老师受半点委屈的倔脾气,会传给他的消息绝不是老师人在哪,而是老师已被救出就在他边。
很快整理好情绪,他问清楚路线,礼貌地向这位好心的房东婆婆过谢。他离开时,登势婆婆似乎想问他什么,张了张嘴又没问出口。
他踏着没过足踝的积雪走到对方边时,看见一起长大的好友形容枯槁到脱相的侧脸。他在用一种很温柔而又很悲伤的眼神注视着墓碑上刻着的属于他们的老师的名字,专注于抚摸那个名字的一只手,五指开肉绽至惨不忍睹的伤还未痊愈。
桂难掩兴奋地点如捣蒜,以免这位登势婆婆误以为他是什么可疑人士,大解释过自己是银时从小认识的朋友,因战乱失散,最近才找到他的住。
好心理准备会面对一个状态糟糕至极的老同学,可桂未曾想才过一年,实际再见到面时,他几乎认不出对方了。
“你要早几天来,估计还难找到他,这两天他总算没从早到晚跟个游魂似的到挖无主坟包了,好歹给人家立了块像样的墓碑,往那儿一声不吭地一坐就是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