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
穿着西装的男人背着手面对着挂满画幅的墙,他侧过tou对着一旁的女孩微微颔首。
"看来孟先生很喜欢这副仕女纳凉图,你已经在这幅画前站了一刻钟了。"
"你不觉得,这幅画很有意境吗?"
叶子把目光落在那卷微微泛黄的古画上,画中一位眉眼细挑的gong女坐在台阶上打扇。
"栩栩如生,是很有意境。gong女在月下独坐纳凉,一旁的廊下也只有孤单的鹦鹉,真是一幅凄凉寂寞的景象。她大概,是在回忆自己未进gong前美好自由的闺阁时光,或者在感慨自己年轻失chong的不幸命运吧。"
孟宴臣沉默片刻,回dao:
"han情yu说gong中事,鹦鹉前tou不敢言。你读出的是孤寂,我看到的却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意。"
"宣之于口的情爱算不得深刻,毕竟元稹写下的曾经沧海难为水,苏轼作出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一句一句都情真意切,也不妨碍他们续弦纳妾,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叶子转过tou看他,接着说:
"缅怀还是放在心中,更显深刻。"
小丫tou不愧是念过书的,孟宴臣在今天算是领教了她的伶牙俐齿,他败下阵来,只得回dao:
"好好一幅画,叫你说得这样凄凉。"
"大概,我是天xing使然吧,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就像这画里的gong女一样,人们总想活在过去里,越是沉溺于过往,就越不能接受痛苦但鲜活的此刻。"
痛苦但鲜活的此刻。
孟宴臣摊开掌心,灼出的水泡已经被他挑破了,内里的红肉从透明皱缩的表pi里微微翻出来,格外的狰狞骇人。
"你的手怎么了?"
孟宴臣还未回话,就听她说:
"你等着,我去柜台给你拿药。"
他愣在原地,片刻,她急匆匆地小跑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和一圈绷带。
他摊开手掌,任由她认真摆弄,低tou能看到她因为认真而皱起的眉心,他从她的神情里读出了一些担忧的意味,甚至是心疼。
"疼吗?"
他踟蹰片刻,还是忍不住回dao:
"……疼。"
像委屈,又像撒jiao,但语气淡淡的。
疼,灼热的火星子戳进掌心里,疼得他要打哆嗦,要叫出声来。
他以为这疼痛没人看见。
原来有人看到了。
有人看到了,他在难受。
日落后,孟宴臣从码tou回到家中。他进了卧室就把西装脱下,换上一件藏青色mao线ma甲,坐在床边喝茶,要歇一歇因为奔波而累坏了的脚。
拉开床tou柜上的绿漆台灯,昏黄的光洒在朦胧透光的玉石屏风上,那上面用树脂封存了接近一百只蝴蝶,每一只都以一种翩然振翅的姿势被固定住,绚丽的蝶翅在灯下显出一种liu光溢彩的美感,却又透着一gu垂死挣扎的诡异窒息。
再jing1致昂贵,不过是一件死物。
承载了他一厢情愿的寓意的死物。
老guan家进来查看坏掉的电灯,孟宴臣抬tou和他对视,便说:
"林叔,这屏风抬走吧。"
"少爷不是一向喜欢这个屏风吗?"
"看多了,觉得腻味。"
"好,那换成千里江山图的云母屏风怎么样,那个倒和这室内的装潢相衬。"
"都可以,"孟宴臣又说:"书房那两盆昙花,叫人抬到这里来。"
叶子照旧在下午来这里侍弄花草,从四点多一直忙到夜里上了灯。
一个后花园的guan事站在廊下大声喊她,孟宴臣正在书房里看账本,被那人聒噪地皱起眉tou,抬tou望了一眼窗边。
"叶子!"
女孩子急忙跑过来,袖子上粘了泥土。
"叫你几声了没听见?!"
"对不住,我在培土。"
"耳背了?年纪轻轻就这么听不着人话了?怎么洋鬼子叫你,你就忙不迭地过去了?学了洋文就听不懂中国话了?女学生就是了不起啊,伺候洋大人伺候得这么舒坦……"
后后宅里的人情世故复杂,也不知这人和那个洋花匠有什么利益纠纷,叶子夹在中间受了几次气,已经憋了许多火了。
"去,伺候少爷卧房里的花去。"
孟宴臣忙着对账,没注意他们在嚷嚷什么,他抬tou看到女孩子急匆匆地要进屋,又撞了那人一下,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