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之亲,以后大概依旧会有,于是乎这一切变成了某种特殊的情趣。郭嘉隐约感到内心深涌出一种莫名的兴奋,寒风亲吻着肤引发的颤栗又不断强化了这种可怖的、令人惊奇的诡异情绪。他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强烈的饥渴,直渴得想要捧起窗外铺满了整个世界的血水饮入腹中……不,不是血水,是雪水,郭嘉忽然想咽下一捧埋葬了所有罪恶和血腥的、最为纯洁无瑕的雪,让暮夜里染成墨色的霜雪洗涤他里淌的污浊,等天边太阳初升的时候,还能展出苍白得几乎透明的素。那时候曹公就能看见他,刘备和世人也能看见,郭嘉那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也曾有一颗诚挚的心和一腔几干涸的真切情意。
“刘将军,你恐怕还不知,”郭嘉缓缓站定,尽量使自己的姿看起来优雅以便掩饰寒冷带来的窘迫,他一边伸手将脑后被扯落的发进发髻,一边轻佻地说,“曹公可不只是会晤公台先生,他还得了一个美丽的妇人,叫什么来着……杜夫人?今夜他不会回来了,”说着郭嘉眯起了眼睛,使得眼下那颗泪痣看起来更加鲜明,他慢悠悠,“刘将军,主公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在意你,与其等他回来,还不如取悦我,等他哪天要杀你的时候,说不定嘉还能为你美言几句。”
此时碳火恰好将褥子烧尽,留下残灰随着窗外进来的风在空中飘动。眼见郭嘉就要入满室飞灰,那孱弱的肯定更加不堪忍受,刘备贴心地将门栓打开,使得门大敞,甚至温柔地一脚将炭盆踹翻到门外,燃烧得正炽的炭块到了雪地之中,很快哑了火,变成一坨坨黑漆漆的无用之物。郭嘉立在四面漏风的陋室之中,便觉得阴曹地府不过如此,刘备更像是个地府里的阎王。偏偏这好心的阎王还笑着转过来提醒,“郭祭酒不好,别呛了灰尘,小心咳嗽。”
刘备是想让他活活冻死……郭嘉双齿咯咯打颤,慢条斯理地捡起被丢下的藏青斗篷,拍拂上面沾着的灰尘抖了几下披在上。刘备的确是个很有趣的人……他有趣之在于,能让靠近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一种满足感,这本就不容易。只是郭嘉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主公能够一次次忽视这近在咫尺的乐趣,情愿舍近求远去惦记别人的妻妾,也不愿将这只困兽彻底征服、束缚在下,看他如何在旁人戏谑的目光里卑微地乞活,又是如何在荆棘丛中挣扎得遍鳞伤,还能用他那尖锐的牙齿在弄伤他的人心口撕咬下一块肉来,让人疼得鲜血直后,依旧能对他产生几分不该有的怜悯。
这个受伤的野兽正在对他张牙舞爪……郭嘉心底忽然感到一阵柔。刘备虽然不喜欢他,但愿意把不喜欢摆在台面上而不是藏起来,这足以说明在刘备眼中郭嘉是无害的。主公只喜欢温的女子,却不知晓男人的好,才会将刘备送到他们手中。程昱卸下了他的力气,而郭奉孝会下他尖锐的毒牙让刘备不敢再惦记那些不属于他的权势。曹公会走在谋士们为他铺陈的康庄大上,而刘备则会发挥抚人心的特长继续安抚他们这群抛弃了过往和良知的失魂落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