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九旻被这段话震得脸色发白,才意识到当初的契约还存在漏。
他敛眉收目,忽然展出了一副仁慈之相。就连声音也跟着变得平和轻缓,像极了五百年前某位逝者的音容。
就像他受够了被强暴之后,会将所有与肉相关之事一并视作噩梦。哪怕是充满着怜爱的事也同样让他痛苦,因此难以接受许多真心爱他之人的示好。
小仙鹤睁着双眼打量对方,眼神清澈无辜,全然一副不解情爱的模样。
不去期待他会喜欢自己,甚至在怀疑对方是否对自己有情时给自己一巴掌,迅速掐灭这些可笑的幻想。
就像他觉得自己爱黎苏苏,就会为她对自己造成的一切伤害找尽理由。几近妄想地认定她是为了拯救自己,强行无视九枚灭魂钉背后所隐藏的恶意。
毕竟他是生而无情的魔胎,哪怕后来长出了情丝,对爱的理解也单纯而极端,无法分割过于复杂的情感。
那也只是苦至极的自渡之举。他从未真的倾心相付,自认在神上绝无对苏苏的背叛。
“我会将心交给苏苏,把交给你。可唯有与苏苏结为侣这件事我不会退让,请容我们办完这次婚礼。”
谁知还未等他开口,沧九旻已再次抬,眼中仍是不肯妥协的坚定。
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接受自己的补偿,就像喂给不爱喝药的孩子一颗饴糖。只有助他恢复修为登仙界,一年期满后自己才能问心无愧地和苏苏在一起。
“修士言出法随,违背必受天诅咒。若有果报,必然应在你和黎苏苏二人上,你敢食言一个试试!”
所以在发现公冶寂无极其厌恶被当作萧凛后,他也只能一刀切地剔除对萧凛的所有感情,包括了年少时的一点妄念。
虽然因并莲之事提早了两三个月,但其实也差不多了。他不明白公冶师兄究竟在生气什么,是觉得所获修为还不够多吗?
师兄素有洁疾不喜脏污之躯,他就弱水焕将自己变得可入其眼。他在床事上专断独行不喜违抗,自己就忍辱屈膝百般顺从。
可既然公冶寂无不喜欢被当成萧凛,那他也只好作罢。后来欠了人恩情,又不得不尽力偿还。
他有些受伤地垂下视线,权衡许久才轻颤着承诺:“我知了……就算往后不再需要涤魔,我也会继续与师兄双修。”
公冶寂无本就对他没多少好脸色,偶尔出的爱意也被他以别的理由解释了过去。所以他至今都以为师兄是讨厌自己的,只是想借他增长修为罢了。
或许曾经有过,否则如何解释他会如此在意对方的目光。可那点朦胧情愫,也早就在公冶寂无施予的重压下被碾为了碎屑。
“这样我就不再追究,往后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我也不会再强迫你用弱水净,不会再刻意折磨你,不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可你必须留在我边,否则——”
立誓时还没有一年之约,他不知涤魔会在将来得以免除。既然要终生受灌,他自然不在乎寂无多占些好,就没在当他炉鼎一事上设下时限。
总算扳回一局,公冶寂无暴动的心绪稍归镇定,这才对自己不留情面的威胁略感后悔,放了语调想哄哄对方。
呵,亏他自以为将对方牢牢掌控在了手中,哀声语只为向他求个名分。结果他居然从到尾都没喜欢过自己,更没想过要跟他成为侣……
公冶寂无又如何想得到,自己渴求的无关前世之爱,对于情感稚的魔胎来说是解不开的线团。他只从沧九旻的言行中读出了对自己的无情,觉得自己被结结实实耍了一顿。
他相信师父和苏苏会履行约定,在一年后带他脱离苦海。也正是因为知涤魔早晚会取消,才想在这之前把该还给公冶寂无的还清。
一败涂地的羞恼几乎要将他淹没,可在沧九旻面前建立起的高傲不允许他示弱。所有悲哀失落都化为砸向旁树木的一拳,震落漫天青叶飘落。
“——
“这是你想结束就能结束的吗!既然说了要给我当炉鼎那自然是一辈子,谁说过只要还清了就会放过你的?!”
倘若真要细究,好像真的一生都要归属于他,直到对方愿意放过自己为止。
他怒吼着青暴起,已然顾不得留存退路,只想不择手段地将对方束缚在边。
至于第一日对公冶寂无的那些举措,也只是怕有损双方友情,才给他蒙上层旧梦的幻影。以免自己对涤魔抗拒过度,往后连面对这唯一深交的挚友都心怀抵。
师兄就这么不舍得他这天生炉鼎,想利用他到死吗……
可是真的没有丝毫感情吗?
“沧九旻,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我给你打炉鼎印,回再去把婚约取消掉。若你实在非黎苏苏不可,那就由我和她一起给你种印,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才松开的拳又猛地攥紧,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怨愤,狰狞着五官发出了最后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