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爱他爱得蛮不讲理、爱得死去活来,每天中午必须约在食堂共进午餐,必须在咖啡馆写着剧本作业腻歪,必须按时按地查岗否则心有戚戚。地冥在本科毕业的时候写了个文艺短片剧本,翻开第一页印着晃晃几个大字:献给我的曙晨,玉逍遥。短片讲述一个内地男人前往香港替上司办理业务,偶然结识了女小绮梦,并与之发生爱情的故事,反映了贫富差距极大的香港与对九七回归的前景担忧。此片一出当即摘下那年大学生新人奖,评委夸赞玉逍遥的演技极有天赋,因短片运用大量特写展示眼神细节,显得主人公的悲伤能被观众手可及,令他想起梁朝伟年轻忧郁的眼睛。地冥在颁奖礼上泣不成声——他又染了一个浅紫色发,被香港的秋风得飘摇满面楚楚动人,一进酒店房门就被玉逍遥推到床上,水晶奖杯在地毯上轱辘了两圈,玉逍遥压上来凑在他耳边说,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想你。
过了一年,他辞去了教授的职位,恰巧有几个时尚行业的朋友青睐他的外表与品味,邀请他进某个知名杂志编辑工作。地冥想了半
那顿饭酸甜苦辣如今已忆不清明,依稀记得是点了两份同样的牛肉面,又加了一份咖喱鱼;店面不大,水蒸气四溢,萦绕着家常的油芬肉香。地冥胃口小,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把碗推过另一边:“喏,你替我吃了,别浪费。”玉逍遥从进食的孤军奋战中抬起来,眉开眼笑:“十七怎知我还没肚饱?”地冥撑着下巴看他狼吞虎咽,觉得有趣:“你倒是长得一表人材,怎么一见吃食就如此按捺不住?”玉逍遥糊不清地:“民以食为天,吃饱喝足才算开心。”他握着裹满油腻的筷子在面汤内搅动,妄图打捞起最后一块牛肉,结果大失所望。看见面前的咖喱鱼还剩两个,夹起一枚就往嘴里,被得大口哈气;正想将筷尖儿伸向最后一枚幸存鱼,东西停在半空,打了个转儿递到地冥跟前:“尝尝。”地冥本想别开脸,鬼使神差地张了嘴,那圆子入了口,香弹牙,浮现起一种近似幸福的味。
后来他在香港拿了硕士文凭,理所当然地收到了上海戏剧学院的外聘邀请,在英国难民与沪上签证中选择了后者。他在戏剧学院担任剧本写作讲师,因挂科率太高险些被学生举报辞退。玉逍遥毕业后就跟着大导演跑片场,陆续演到男一,拿了几个不痛不的提名和国际奖,总而言之只差临门一脚就可跻一线。地冥便萌生了为他写剧本的想法,废寝忘食两个月,总算出了个看上去就是戛纳、威尼斯讨喜的文艺本。玉逍遥正为一名第五代导演的片作,半月后才能回来,地冥自己去找了投资方和几个熟知的导演,应酬陪笑觥筹交错喝了不少廉价酒,深夜三点从床上弹起来趴在洗手台呕吐,这才让某个脾气不好的名导松了口。玉逍遥风尘仆仆回来,整个材发福走样,脸像充气气球胀半圈,看起来应当是盐焗鸡摄入过多。餐桌上导演端起高脚杯抿了口红酒,毫不掩饰地冷笑:这就是你说的梁朝伟?我看他脸有梁朝伟两个大。地冥气得直接饭都没吃,将白瓷调羹摔在地上就走。回到家玉逍遥满脸无辜,好声好气地哄他,小十七,这都是拍摄需要。他竟被轻而易举地哄好了——当然答应的减之后大抵从未开始或者早已结束。玉逍遥似乎对演戏的成就感到满足,在家捣鼓起了各国特色菜系。地冥最后心灰意冷,不再促他去他从未去过的健房进行他从未了解过的减脂计划。在一个秋叶掉光的黄昏,他以五万块钱将那个剧本卖给了一个新人导演。
后来他才知晓玉逍遥当年是以成绩第一进的表演系,几个天仙似的师姐为他争风吃醋,因主角一个长得像王祖贤,另一个长得像刘嘉玲,曾风云一时。但那时他们已在某个没有空调的表演教室干柴烈火确认了关系,六月的香港热得快死人,蝉在枝蔫蔫地嗡叫,地冥新染的橙色发被汗一缕一缕地粘在前,玉逍遥拨开碍事发丝,去亲他的,他发出泣音般的呻,就问,爽不爽?地冥眯着迷离的眼,轻声哼哼,别那么多废话。玉逍遥不再逗他,着子进去,两个人都舒服地喟叹,他低下去衔地冥的,眼眸亮得像一汪映月的水,我在排你的戏呢小十七,第四十幕,他同她上床榻……地冥面色红不敢看他,只你住嘴别再说了。玉逍遥又去吻他脖颈,声音糊不清,行行好,看在我记台词这么认真的份上,别夹这么紧。地冥自从与玉逍遥谈上恋爱便换了个人似的,先是过分前卫地染了个亮橙色的发,每天在戏剧学院前的石风招摇;接着去学了化妆,小烟熏大红,眼角还要贴几粒水钻。地冥本长得清新脱俗,化了妆更是仙姿玉色,频频引人注目。偏偏他男朋友是玉逍遥,另一位以相貌出众闻名戏院的人,两人在花园约会,说是编剧相演员,好一对郎才女貌。
腕,:“走这么急作甚,天哥哥请你去吃烧鹅饭。”他力不重,态度却十分坚决,地冥看这一时半会是脱不了,无奈:“我不爱吃烧鹅,要吃——便吃沙嗲牛肉面罢,我知有家味不错。”两人便买了巴士票,向地冥所示的地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