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菜若干。玉逍遥一见鸡就两眼发直,左右一手一个,接力似的啃得满嘴油。地冥神色勉强,展开热巾,给他揩了揩嘴角,才探出筷子,夹了片薄薄的鱼肉,一口要嚼三下才吞咽。剑子仙迹好奇地问他:地冥先生,这有什么名堂吗?他扬起下巴,高傲地:我正在减。
谈无嗤了一声,优雅地抹了抹,溅出冒着火星的子弹,直奔圆桌对岸:“有些人结婚二十年,不像嫁了个老公,像是生了个儿子。”地冥的下被门牙咬得发白,他眨了眨像两把羽扇的睫,细声细气地:“可总比守着有名无份的婚姻强。”谈无鼻子哼出两行白气,冷若冰霜:“我还没到恋猪的地步。”地冥的声音变得尖锐:“谈无你这么爱演怎么不去当演员呢?我这合适你的剧本多着呢。”
玉逍遥和剑子仙迹的两颗脑袋正凑在一起探讨中美行文化发展趋势。玉逍遥陈述观点:美国佬经济冒现在文化也要争当大国强国,咱们肯定要搞点文化宣传,不然就要落后一等。剑子仙迹十分不屑,声气地:美国佬算什么东西?咱们中国上下五千年文化,不说秦汉魏晋,随随便便一个故历史就比美国建国史长。玉逍遥:人家会搞宣传,现在人家一提电影大片就是什么好莱坞、什么超级英雄,影响可大着呢。剑子仙迹不认同:咱们也有张艺谋、陈凯歌,《活着》、《霸王别姬》看了没有?玉逍遥解释:在文艺界影响大是没有错,但毕竟是小众电影。剑子仙迹觉得这人真是说不通,不耐烦地:天迹啊天迹,你这种就是文化不自信,咱们中国稳中向好着呢,你这个行为说白了就是崇洋媚外。玉逍遥也梗起脖子:我怎么就崇洋媚外了?我那师兄的片子进戛纳了,我今天本来要去看的,要不是地冥——
气氛剑弩张,如同一紧绷着的弦。地冥本就暗暗窝火,此刻听见玉逍遥的话彻底黑了脸,将手中的勺子用力地摔在骨碟,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玉逍遥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握住他的手腕,忙: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忘了自己刚吃完鸡,掌心油污尚未拭,尽数蹭到地冥白白净净的肤上了。地冥洁癖严重,忍住疯狂嘶声尖叫的冲动,下意识甩开他的手,力却没控制好,一个结结实实的响亮耳光落在天迹的脸上。
与此同时,疏楼龙宿见剑子仙迹和玉逍遥交谈激烈,大有废寝忘食之趋势,伸手夹了一块的五花肉片,对自己柔情关怀的行为感到陶醉:剑子想必会更加死心塌地。要将肉片放入剑子仙迹的碗中,未料到后者被玉逍遥气急,猛然转,肩恶狠狠地撞上了疏楼龙宿的手肘,那块闪着油光的肉片以一个近乎完美的曲线稳稳当当地飞落在疏楼龙宿额上,并在剑子仙迹愈来愈惊恐的注视中优雅地顺着疏楼龙宿高耸的鼻梁往下落。
餐桌上阒寂得只能听见重慌乱的呼声,七零八碎的目光彼此交织又赶忙挪开,在玉逍遥逐渐胀的侧脸和疏楼龙宿浸满油污的下颌线来回扫视。素还真方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他张了张口,门外突然响起规律的敲门声。
霎时冲进一个灰蒙蒙的细瘦影,披散发,浑污秽,状若癔症爆发,神态癫狂,他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将手中的瓶子对准主座泼了过去——
“素还真,素还真!你去死!你去死……”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伴随着一声沙哑难听的嚎啕,音量那样微乎其微却让每一个人的耳都剧痛半个月以上——叶小钗捂着脸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化学试剂恶毒侵蚀肤组织并源源不断地弥漫人肉被烧焦的恶臭。金少爷倏然脸色苍白, 拼命地觳觫:“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