顆枯死的夢見木,旁邊立著空白墓碑,上面還沒有刻名字,前方土堆也沒有埋葬的痕跡。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大概是浪者留給自己的。
他為求一心走遍諸國,最後還是想葬在故土。
「那孩子不是提醒過妳別亂跑嗎?」
我聞聲轉過頭,站在面前的是一名黑色狩衣少年,斗笠邊緣的鮮紅繩結裝飾很惹眼,隨著海風飄盪,雨水打在他上,讓陰影下的緻五官染上一絲妖異。
「國崩?」我喃喃。
「一眼就認出我來了,看來妳果真對我們瞭如指掌。」國崩挑眉,「說實話,我也一直很想見妳,大名鼎鼎的旅行者。」
「見我?」
我還真是受寵若驚。
以浪者為心,解離出來的每個面向,似乎都對我有一份……特殊執著。
本以為國崩也會一見面就我,沒想到他帶著我逛起墓園。底下埋葬的是他在踏鞴砂認識的親友,有些人因為遭到祟神邪念侵蝕,屍體就地焚毀,因此只立了衣冠塚。
國崩這個時期的行為邏輯是我最捉摸不透的。
當年雷電五傳奉雷神之命,開採晶化骨髓,在踏鞴砂煉製玉鋼鍛造刀刃,少年在這裡找到了短暫的棲之處,但因愚人眾勢力的介入導致一連串悲劇,後又誤會丹羽殺人取心、桂木被斬於長正手中,一連串的背叛使他走上極端。
他以「國崩」之名,使計調換鍛刀圖,導致雷電五傳刀匠叛逃出國,雷電將軍引以為傲的鍛刀技術因而失傳沒落。
但他是真的想毀掉稻妻嗎?
現在想來,國崩想毀掉的一直都是自己,那個空有殊貴分,面對災厄卻無能為力的人偶。然而即使他大鬧了一場,天守閣的神明終究還是沒有對他投以注視。雷電影製造出雷電將軍後,便進了一心淨土,潛心追求不移不變的永恆。
他在須彌修改世界樹後,國崩的歷史定位被其他刀匠取代,再也沒人清楚他牽連多少死亡--除了他自己。這也意味著,他必須背負無人記得、無法被原諒的罪刑,直到世界盡頭。
傾奇者和散兵在文本之中都有可循,唯獨國崩徹底消失了。就如同容彩祭上的屏風所暗示的一樣,是五歌仙中唯一無法被人記憶的存在。
「國崩,你知他在哪嗎?」我問。
「他了妳一刀,妳還想去找他?」
我聳肩一笑,「跟被正機之神剎那生滅砸中相比,這刀算是小巫見大巫。」
這話說得輕鬆,但其實天差地別。正機之神那時我倆對立,但如今我們可是什麼都過了,他下手還這般狠辣不留情面,說不受傷是假的。
我當然看得出來,浪者的神狀態不穩定,包括傾奇者、國崩和我還沒見到的散兵在內,整個夢境空間維持在一個假象平衡上,隨時都有崩塌的危險。
喜歡浪者的人,骨子裡大概都是有點M的。
越是危險,我越是想要去觸碰他的底線。
「既然妳還有力氣亂跑,看來是他還得不夠深。」
「也多虧有傾奇者的照顧,不然我昨天其實連呼都很吃力。」
「呼吃力,難不是別的因素嗎?」國崩朝我走來,聲音輕柔,「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水聲、姐姐……看來他把妳伺候得很舒服。」
「……你、一直都在?」我錯愕。
「妳知嗎?人類的心只有一顆,但是骨頭有兩百零六。」
?
國崩的語氣越溫柔,我就越骨悚然,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卻被樹枝絆倒在地。他這模樣,讓我想起浪者在床上吃醋的反應。
他會拽住我的往懷裡帶。
我還來不及反應,右落入他的手掌,寬大衣袖拂過小,遮掩了他接下來的行徑。喀一聲,關節錯位,右腳踝湧現劇痛,我嗚嗚哀叫,眼前浮現色彩斑斕的光點,耳邊一陣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