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去,或可重见光明。
这说法,跟当时自己被送来时听到的絮叨一模一样。赵思青一时觉得有些好笑,看来他们两个病号,不得不在这宝地好生养病了。
大集一开便是五日,采买完寻常家用东西,赵思青又额外买了些枸杞、菊花以及决明子,说是拿回去泡水喝。集市上,最开始柳星闻还能跟着他的脚步声走。后来渐渐人多声杂,便只能握住赵思青手腕,以防止两人被人群冲散。柳星闻隔着单薄衣袖摸出一截嶙峋瘦骨,脉息凝滞内力空空。这显然不正常,他忍不住问:“你……”
赵思青反手牵着他来到一摊前:“回去说。”
午时日盛烈,晒得人脑袋像要着火。赵思青在一小摊前停下,这里卖各色绣样,还有手帕、荷包、发带等物。他挨个摸过仔细甄别,最后选定一条格外柔的黑色发带,付过钱,把布带系在了柳星闻的眼睛上。
面料绵柔,除末端绣着一对鸳鸯外并无纹饰,上倒没什么不适。鸳鸯虽有些突兀,可没有比它更合适的,反正柳星闻看不见,赵思青便不明。
柳星闻不解,赵思青解释:“日大,免得被太阳伤到眼睛。”
他这样亲切温和,柳星闻感受到的却非喜悦欢愉。诚然,能与他并肩携游,闲谈论剑,是过去无数辗转反侧的夜晚曾梦到过的事情。可就是因为太像梦,反而让人患得患失,难以心安。
集上亦有卖吃食的,晌午两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回到半山茅屋时便已是云挂薄霞。晚风已经将院子里的血腥气散,只余下草木清香。架上紫藤垂累,赵思青从新买的东西里拣出两套换洗衣裳,:“这架紫藤是我从山中移栽而来。山里不远有一温泉,于活血化瘀有益。你若无事,可以与我同去泡泡。”
他能有什么事呢?柳星闻应下。到温泉还需走一段山路,山路崎岖,难行,柳星闻却拒绝了赵思青的帮助。他扶着山听辨前人足音摸索前行,磕碰到也不吭声,摔倒就重新爬起来,等到了地方,全已经沾满泥污狼狈不堪。可他到底是凭着自己一路走到现在。
在柳星闻不能见,赵思青目赞许。抛开份立场,这年轻人着实让人欣赏。他也会悲伤愤懑,却不会允许自己消沉。无论目标有多么高多么远,路有多么险多么难,有知无畏,实属难得。
温泉是天的,掩映在如瀑藤萝之后,不大,两个成年男人坐进去甚至略显拥挤。淡紫的花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春波微漾。丝丝白气从池面升起,摇曳着宛转了月色。
温泉解乏,柳星闻不知不觉便打了个盹,待回过神来,竟然察觉不到赵思青的存在。他看不见,下意识伸手去抓,结果正好抓住一段赤的小臂。柳星闻心一横,干脆顺势将赵思青往自己这边拽,一边拽一边问:“你怎么会在蜀地?”
蜀地和东海可是实实在在隔着万水千山。集市上的人同赵思青都颇熟络,说明他已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时日。那两个盗墓贼他分明动动手指就能解决,却偏要指点自己这个瞎子迎战。况且脉象里内力滞涩周转不灵……柳星闻心念几转,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权且此地休养一段时间。”赵思青觉得两人离得太近,不仅肩膀手臂相贴,水下的膝也屡有碰。泡温泉自然没人穿衣服,两人都只着一条亵,被水浸后几乎跟没穿没甚两样。赵思青不习惯想要退开,柳星闻却拽着他不让走,不知又在闹什么脾。
柳星闻将思考了好些日子的问题甩出来:“当日你为何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