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他犹豫再三还是向卢泰健报告了白荣云爆炸应激创伤的事情。韩叙寅为他私自了决定:前途上遭遇挫折也比在战场上旧病复发被炸弹撕裂成碎片要强得多。
“1979年12月12日18点整
就这样,时间到了1979年12月12日,山雨来,军中的一心会成员均严阵以待,韩叙寅却借卢泰健的三分薄面远离前线早早回了家。他热爱自己这躯,不容其有任何折损,尤其是以为国家献的名义。然而卢泰健早已打过电话将韩叙寅这段时间为一心会鞍前后的效劳、又持自己的特殊关照喜当逃兵的事情添油加醋地通报给了韩泰胜。韩叙寅一进家门,一只空茶碗就冲他飞来砸在后的门上分崩离析。韩泰胜先是哆哆嗦嗦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胆大包天,居然敢给美国人的电话安装窃听;接着换成谆谆教诲的语气说服他,要他在局势分明后再选择站队。最后轻描淡写地表扬他:“不过你还不算太笨,该逃避的时候就要逃避。枪弹不长眼,这些人事没有轻重,听说连陆军学校的大四学生都调来挡枪了。”
空的别墅没有人回应他,他听见了门外汽车启动的声音,下一秒,轮胎与地面摩发出的刺耳的嘶鸣声就淡出了韩泰胜的耳畔。
韩叙寅在接到任务的一刻便锐地察觉到一心会将有重大军事行动。四年的军校生活以及过往的军事经验注定着他不会成为一个和韩泰胜一样左顾右盼的商人。他坚定地选择站在一心会一边,不仅完成了卢泰健交代下来的任务,还将每日与美军交情报中对一心会有用的信息及时上报。他坚信,全斗光在这次政变中一定会是胜利者。
话题,一分沉重的白荣云在对自己推心置腹地倾吐了一切之后似乎就永远留在了美国的那间病房,他眼睛有了不一样的光彩,嘴角经常会挂着笑意。只是现下韩叙寅还没能好好地与他告别,就要离开学校了。
再然后,郑祥镐和全斗光之间的斗法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事实上,直到全斗光决定政变的前一夜,他都于这场权力争斗的下风。郑祥镐兼陆军参谋总长和戒严司令官,施展拳脚的空间比全斗光富余得多。他捷足先登地将首都警卫司令官换成与全斗光势同水火的李泰臣,借崔圭夏之口怂恿朴正熙的侄女婿金钟竞选正式总统,甚至将杀害朴正熙的金东奎的亲信李建勇调任第三集团军当司令。相比之下,全斗光能使出的全招数就是对金东奎严刑供,让他承认郑祥镐才是刺杀朴正熙的主谋。
所有人都高估了全斗光忍辱负重的本事,于是,一场惊险的政变计划在全斗光的私宅和江南区的樱紧锣密鼓地铺展开来。卢泰健很有远见地提出要将国防、陆军参谋本、总统府甚至美韩联军司令等要司的电话都安装上窃听,如此可以随时定位敌人并掌握动态。理所当然地,在美韩联军司令的电话上装窃听的重任光荣地落在了韩叙寅的肩上。
是啊,历史长河平稳淌,人和人总会再见,毕竟,这个国家不会轻易改名换姓。
听闻此言,韩叙寅手臂的肌肉几不可见地一抖。为了不让父亲察觉到异样,他首先满脸陪笑地承认自己的鲁莽,然后去厨房冲了一杯咖啡坐在父亲边。直到韩泰胜起走进了厕所,他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茶几边拿起电话,先前被压抑的焦灼瞬间泛滥成灾,他刚要拨通陆军军官学校的号码,踌躇的三秒钟把他的理智从一片汪洋中捞了起来,如果现在所有军事重地的电话都安装上了窃听,他凭什么确保陆军学校的电话是安全的?甚至现在他右手握住的电话筒真的安全吗?他不去陆军学校看一眼白荣云是不可能安下心来的。韩叙寅一口气把咖啡喝光,匆匆出了门。韩泰胜如厕完毕,见咖啡杯内已空空如也,他吼:“你小子,这个时间喝咖啡,晚上还睡不睡了?”
然后,总理崔圭夏一个趔趄就被推上了历史舞台。汉城的市民们皱眉仰视着这位新总统,总觉得他前一秒还在虎视眈眈的军队前中干且内荏,转登上演讲台就装得外强又色厉。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证实了汉城市民们的猜想,这位代总统上位第一天因为朴正熙被暗杀发布了全国戒严令,却独独漏掉了济州岛。如此一来按韩国法律,崔圭夏名正言顺且喜不可耐地将戒严司令一职拱手让给了陆军参谋总长郑祥镐。
然后,命运狠狠地把韩国人揶揄嘲弄了一番,就在韩叙寅入职情报局后的第四十七天,就在白荣云最后一次见到韩叙寅后的第五十五天,就在全斗光去首都大公园施工现场踏青后的第一百二十天,在南朝鲜半岛上拨弄风云十八年的朴正熙于1979年10月26日被人用两颗子弹击碎了前,后纸上孤芳自赏的艳丽孔雀浑羽溅满了血污。当杀人犯金东奎的枪口瞄准他时,朴正熙依然面不改色,他力行地将一位政治家应有的从容不迫贯彻到了生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