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耳朵贴近铁门，一点水声，慢慢地越来越大。有人在重的，他哥在断断续续地叫——又是那种轻浅而压抑的叫，“几颗脆断的螺丝钉”。想也知在什么，高启强紧拳，指甲已经深深嵌进肉里。

        几乎在他站得快发麻的时候，里面的水声停下了。他又听见了他哥的怯懦讨好的声音，“大哥……我们不是说好了五十吗？”

        “去你妈的，今天我等了这么久，你还想要五十？”那男人摔门而出。

        里面的人没有动静。大概是像兔子一样被吓了一，他想。他的大哥总看起来老成持重，其实很怕那些巨大的声响：譬如，瓷杯砸碎的声音，衣柜倒地的声音，女人哭喊的声音……掌心漉漉的，高启盛抬手一看，竟然是血。

        他几乎是被某种不明所以的悲伤情绪驱使着走进厂房的。

        “哥。”

        他看见高启强在黑暗中那只正在举着套衣服的手僵住了。沉默持续了好久，他才听见大哥颤抖的声音：“阿盛？”

        “阿盛，你怎么在这里？”高启盛知，他的大哥是个赌徒，他还在赌他的一无所知，赌这是一场巧合。他难过得快发疯——高启强，你难不知我才是庄家？

        高启盛走到他面前，俯下：“大哥，我看到了。”

        “……你说什么？”高启强如坠冰窟，他几乎是条件反地给了高启盛一个耳光，把他的眼镜打落了下来。

        高启盛被打得偏过去，眼前一片朦胧。但他毫无停下来的意思，“哥，我都知。”他继续低语：“我什么都看见了，你把自己卖给那些男人，是不是？”

        “阿盛，你在说什么？……不对，闭嘴，不要再说了，阿盛，你听我说，不是那样……”高启强几乎是语无次地在哀求。

        不要把我最后一点尊严都夺走。他几乎绝望地想。

        “哥……放心，没有人知。”他把大哥的按上自己的肩，手掌在尾曲的发尾穿行，感受他的颤抖，“小兰也不会知……只有我。只有我知哥的秘密。”

        “但是……哥，那么多男人都抱过你，””他把嘴压在高启强耳边，过他那颗耳上的痣，“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高启盛……”那样近的距离，即便没有眼镜他也看清了大哥通红的眼，“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他想。我再清楚不过了：我们是手足相连的血亲，一母同胞的兄弟。

        “哥。我没办法。”他笑出白森森的牙齿，眼泪却从颊上下来，他知他的大哥见不得他落泪，“我只有你，我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