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
听筒里的男人传出一阵平静的声音:
“哦,有一个女人晕倒了……她是你的妈妈吗?”
5.
自从搬出去之后朱朝阳就很少回去住了。
周春红倒是经常给他打电话,问候他的一日三餐,还经常要求他多买水果、补充维生素、要他买些蔬菜和鱼,一条鱼的好能被周春红说出花来。朱朝阳往往都是答应两句应付过去,似乎他慢慢开始习惯于和周春红分开的生活。
周春红不知的是,在她不打电话的那些日子,朱朝阳其实常常去看她。带着一条她曾经在电话里大力肯定过的鱼,或者是市场上新下来的水果,托周春红的隔邻居找机会递给她。周春红偶尔也在电话里面同他讲:“隔新来的那对邻居可真是好,经常给我送这送那的。”
而朱朝阳往往都会回答她:“可能是觉得你太辛苦。”
那天下午周春红被诊断出缺血心脏病,不太严重,但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朱朝阳只好请假在医院陪着她。周春红说,“对不起,上要考试了还这么麻烦你。”朱朝阳心里一悸,悬在空中的手忘了本来应该要干什么,只好替她掖了掖被角。
“没事,”他说,“你好好照顾。”
沉默了一阵,他们俩似乎都打定主意不提朱永平的事。周春红本想和他聊学校里组织冬令营的事,看他兴致缺缺,就小心地换了个话题:“……那个,我听说你最近换了个同桌?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女生。”朱朝阳垂着说。
“新来的?”
“不是。”
“你之前那个同桌呢?”
“走了。”
“走去哪?”
“不知。”
来的时候买了一筐橘子,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朱朝阳手里不知干点什么,只好专心地剥着手里的橘子,连带着把橘子上的橘络也一条一条地撕了,摆在报纸上,重叠在一起,看着就像某种植物的。
他想起以前和父母一起去果园采橘子的时光;那时候周春红和朱永平是那么地好,他又是那么地小,小得像一团天真的混沌,骑在朱永平肩,看上哪个油光水的橘子,就闹着要爸爸带他去摘。朱永平闲下来喜欢摸周春红的发,那时候她的发也是那么地年轻而有光泽,阳光将那一的棕发点缀成一景点,引着旅客来欣赏。他的父亲就是这些旅客当中的一个,当他伸出手去抚摸那风景时,周春红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百花齐放;而当朱朝阳也将自己好奇的小手放上去的时候,却被他父亲的手掌轻轻地拍了下去。
“别弄疼你妈妈了。”
那个时候的朱朝阳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或许只是那时的周春红太脆弱,只要一点点轻微的力量就可以将她击碎,正因如此她的隐秘之只为朱永平一人开放,就连她的儿子也无法涉足。
而现在的周春红从一个易碎的花瓶变成植物衰老的,她躺在病床上,默默地忍受着,默默地被周遭的白一点一点吞噬掉。朱朝阳看见她的在慢慢地向下延伸,还有些正在爬上她的躯;她脸上那些淡淡的细纹都是树攀伏过的痕迹。
“我知你恨我,”他听见这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爱你?”
手里的橘络断了线,朱朝阳把掉在地上的那一节捡起来扔在报纸上,“没有,我知你爱我。”而且没有人比你更爱我,连朱永平都不会。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朱朝阳没有得到即时的回复,他想周春红可能是没词了,也可能是睡着了。他还是默默地剥着他的橘子,剥好的橘子他一个都没吃,都摆在桌板上,本来打算留着给周春红吃,可是周春红也不吃,他不知留着给谁,还是一个劲地剥,很快剥到了最后一个,而最开始剥的那些橘子已经开始发干发了。
突然病床上伸出一只手,他下意识躲了过去,然后听见一阵枯朽的咳嗽声,他才知那原来是周春红的手。
周春红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他说:“自从你去外面住,我好久都看不到你,是我的错觉吗?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朱朝阳说:“我不是前两天才去看你?能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