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为何，愧疚便如水般朝他扑来，好似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颈。

        颜良的手紧紧掐进门沿，掐出了疼痛，指尖干涸了的红色被泽，似条淌的溪。他大口大口地呼着，声音撕扯开涌进间的黏重水汽，显出发颤的沙哑：“我……给你熬了粥，先吃些垫一垫，再将那姜汤趁热喝了好驱寒。”

        叮嘱完这一番，颜良想这就该走了。

        但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看见文丑的纤瘦形倚在榻上一隅，屋中未点灯的黑暗与屋外的月色将他的面庞割开，有那么一点光亮的地方盛了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的眼尾微微坠下，像鸟雀被淋了的翅膀般沉重，周遭漫开了大片的红，仿佛能将人烤干的熊熊烈火，可半垂的羽睫却是的，挂着细密几滴泪珠，让这个平素要强的人显出虚弱的病容。

        他的发还着，结成一缕一缕的，细看连面颊也是的红，恐怕是染了寒热……

        每逢雨天，文丑就容易害病，病痛连着伤痛能将这本就瘦的人折磨得再瘦削几分。

        颜良遥遥望着胞弟那形状尖瘦的一点儿下颌，还有隐在晦暗之中来历不明的面上长疤，担忧还是占了上风，他快步走过去，顺将屋中那条干燥的布帕子也拿在手里。

        桌上的灯点燃了，笼罩在文丑面上的阴翳褪去，被大片红色所取代。

        他应当是真的病了，看向颜良的视线一眨不眨，总是透着灵动波光的眼睛如今呆呆的，跟随着颜良的影而移动，手里被了一碗热粥的时候人也没反应过来，险些将它失手摔了。

        好在颜良提前预料到或许会有意外，在碗底下垫了只手，稳稳地接住，又把碗重新放回胞弟手中，轻声慢语地叮嘱，趁文丑低捞勺子的功夫将他挪了半圈儿。

        漉漉的发将文丑后背的衣服都洇出一块儿迹，大片下方是因弯而微弓的脊背，一节一节瘦削的脊骨被衣物勾出形，脊骨的上端逐渐没入墨绿色的发丛中，直指隐在发隙之中的陈疤。

        颜良看着看着，口溢出酸涩，跃动的灯火将他们的影子映在墙上，影子的形太过清晰，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他们。

        颜良靠近，只是拉近了些许距离，墙面上两个人的影子就渐渐叠在一起，他张开手臂，虽是碰不到文丑的实的距离，可影子却恰好能将文丑拥在怀中。

        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片刻后，默默起点燃屋中的炭盆。

        再回去时，只见文丑垂着昏昏睡，好在双手捧着碗没有要掉下来的迹象，颜良便忙将它接过去，这才注意到文丑的鼻尖蹭上了一点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