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的成长有目共睹,阴谋漩涡中的他很快展现出了极强的韧与学习能力,极速且急不可耐地从敌人的诡计中汲取营养,再以他们的血肉和哀嚎作为博弈获胜的奖励。荒站稳脚跟只是时间问题,仅需数年,陈腐的上圈子就将迎来一次堪称灾难的洗礼,即便过程中鲜血和痛苦不在少数――且其中绝大分都切实地烙印在须佐之男上,这位忠诚的护卫已经比他的主人矮了一个,肩膀是那样窄小,却布满伤疤。
风雨飘摇间,须佐之男自然将未熟的小继承人护在了后。他似乎被激发了什么潜质,变得分外“黏人”,像影子一样沉默、紧随荒的脚步,并用那双锋利的金眸苛刻地审视着每一个试图接近的人,然后理掉所有不怀好意的来客,直到十手指都沾满鲜血;从此须佐之男凶名在外,人们为他起了一个贴切、但显然饱鄙夷和畏惧的绰号――
“我今天听见他们在叫你‘疯狗’……你怎么看?”
金发青年有着浑然天成的气质,他顺理成章地向荒讲述自己的过往,将这作为他们难得在一起休息时宝贵的谈资。须佐之男毫无保留,或许他不知除了这些自己还有什么能当作示好的礼物,略显辛酸的回忆经他稍加妆点便成了诙谐风趣的故事,老旧的疮疤被一点点展示给未来的小公爵看,但里面不是鲜血,只有火红的花。
护卫一职本没有休息一说,奈何荒固执己见,依照工会的现行条例与须佐之男约定了准确的工作时间。望着一板一眼在落款签下自己名字和印章的荒,须佐之男一次出了公式化严肃之外的表情,他似笑非笑地看少年将合同和笔推到这边,然后坦诚地说:
“那晚救下我的,就是你吗?”
回答他的是须佐之男无声但友好的微笑。
可之后的事实证明荒的要求并非完全无理取闹。须佐之男仿佛天生痛觉丧失一般,将当作耗材一样使用,哪怕刺杀已经逐渐减少,有更多人手加入荒的护卫,这个男人依旧无愧于“疯狗”的名号,执着于亲手将每一隐患都连起。
荒对此心知肚明,须佐之男是由父亲领来的护卫,父亲必然希望对方能不留余力地保护他的孩子,他未来的继承人;但同时荒又固执得要命,他毫不退让,几乎强地要求须佐之男遵照自己的指令。“我是你现在的主人,也是你未来的主人,你应更听我的话才对。”他这样坚持。
荒没有立即回应,对方这沙哑充满质感的嗓音分外熟悉,令他短暂恍惚了一会儿,而须佐之男包容了这一无礼的举动,手一直坦诚地悬在半空,直到荒握住了它。
“你不该掉以轻心。”不仅被拒绝,还遭到了须佐之男语重心长的一顿教育,“危险从来不会消失,只是藏了起来,你比我更明白这点才对呀,小公爵。”
荒还记得当时的天气,夕阳烧得天空就像一块血红的玛瑙,只有最遥远的地方开始泛着夜色将至的一点点冷白;空气比较,风中除了郁的碳与肉的气味,还有草叶在白日下晒过后温苦涩的气息,它们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少年的鼻腔,荒便知夏天快要来了――在此之前他从未对某个季节的到来有如此明显的感知,但须佐之男的存在让这成为了可能。
“今天的晚餐你好像不太喜欢,我看你吃了很少。要来试试这个吗?”
听他这么说,须佐之男并无愠色,反倒突然俯下,模仿犬类向对手示威的动作,朝自己的主人亮了亮尖利的犬齿,同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低哑叫:
须佐之男自然地向他的小主人发出邀请。荒拒绝了,他不喜欢任何水产品,但还是走了过去,在青年特地为他留出的空草地上坐下。
荒没有什么好反驳的,辞职的建议本就是他的一厢情愿;但他讨厌须佐之男在爵位前面擅自夹带私货的行为,似乎直到今日自己在对方面前依旧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可怜孩子。所以他悄悄生了一场闷气,因为不愿让人来哄,又自己憋屈地默默消化。
在须佐之男从某一次重伤的鬼门关边被抢救回来后,荒确定了未来自己在学业上将攻读的方向。他的手很修长,很平稳,适合去一些细而又高风险的事情,比如握着一把手术刀,然后剖开某个倒霉的肚子;或者拿起针线,补他最重要的护卫长那总是变得破破烂烂的肉。荒有天赋,也很努力,很快须佐之男上的每一伤口都必须经过他的医治,每抚过一块伤疤,他都能说出其来源于哪一场火并,哪一次谋杀。
洁白的贝齿间红若隐若现,荒着魔般紧紧盯着那,良久,忽然笑了一下。
荒对此手足无措,直到最后他都只憋出了一句话:
彼时已经有青年模样的荒躺在床上,侧过看着坐在床边的须佐之男。因为自的成长,对方的形看起来早已不再那么伟岸,肩膀和腰肢在黄的灯光下是那么瘦削,发是那么温顺,需要每天往衣服里垫不少布料、耗费大量发胶,才能让他看起来足够吓人。就像喜欢炸的猫。荒在心里默默评价。
作为公爵的忠犬,显然他很喜欢这个绰号。
“很遗憾,荒。依照公爵大人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须佐之男浑上下都已被他研究透彻,哪怕是最私密、最脆弱的地方,都没有被放过。这个与自己形影不离的男人不知从何时起被荒归属到他的私有物里,在一切已经趋于平静,生活开始稳步向前后,荒提议对方可以卸下护卫一职,在庄园里享受未来漫长而又轻松的时光……然后难得遭到了拒绝。
在那个时代,护卫也等同于仆从,而仆从不能忤逆――须佐之男最终选择退让,年轻的继承人得到了他想要的,且要求约定即日生效。
于是在晚餐后的散步时间,荒终于见到了非工作状态的须佐之男:脱、活跃,像放归山林的野兽般力旺盛,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久再拎着鱼篓满载而归。他生火和理水鱼的手法娴熟老练,满手血腥与残破的鱼鳞,很难相信在电气已经基本普及的时代,还会有人在公爵庄园里采用如此野蛮的方式获取食物。然而附近的家仆对此不不顾,老公爵对他的信任早已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荒不讨厌有须佐之男相伴的日子,他是一汪活泉,涤了少年心中的污泥浊水,与之同行总会心情愉快;但生活并非永远一帆风顺,一两次的警告显然不足以震慑暗虎视眈眈的敌人,荒偶尔还是会遭遇危险,而且这一频率在老公爵逝世后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所有人都在窥伺这株失去靠山的小树,以及其背后的万贯家私。
缩在书本后的小猫还很谨慎,正小心地打量新来的伙伴,须佐之男感受到了这份视线及其背后的义,回报以毫无保留的微笑。
“汪。”
从此荒多了一条金色的尾巴,一条聪明的尾巴――须佐之男准地把控着作为护卫在尽职与烦人之间那微妙的平衡,确保荒人安全的同时,又不会让生感的小继承人感到冒犯。他就像一只忠诚且听话的犬,荒不必时刻感知到他的存在,但只要有意寻找,那的脊背永远都在视线之内。
“我的名字是须佐之男。荒,很高兴认识你。”无视少年尖锐的抵,须佐之男径直走到了书桌前,率先伸出了手以示友好,“接下来我将作为你的护卫居住在这里,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