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进一抬tou,透过五格窗望见积雪从院中最高的那gen树枝上向下落,毫不留情地压塌石feng中唯一一朵白色野花,知dao此刻已是天晴,他终于可以从自己的院中出门去。
他要去找李忘生。
半月前,他从观微阁某chu1僻静角落的书架夹层中偶然翻得掌心大小的一方薄册。封面上未着一字,他轻轻chui去书册上经年的浮尘,有些好奇地翻开,发现这竟是一本剑谱,而且几乎每一页上都被不知什么人留了些注解。尤其是在无我无剑那一页上,上tou写着一行“以心合dao 物我合一”,尾巴上画了小小的一枚问号,最后却都被潦草地一笔划去,洋洋洒洒地重新补上了一行“shen在物中 物有而无我”,叫他越读越觉得有意思,索xing带回寝殿翻来覆去地品了好一些时日。
即便剑谱中有好几chu1地方,祁进只能cucu看懂大略意思,他也已然能从中揣摩出不少崭新的ti会。他见那些注解的字迹狂放不羁中不失灵动飘逸,愈发忍不住去猜测这究竟是何人的手笔。这一日祁进又在翻看剑谱,忽然想到掌门师兄博学广识,入门又早,说不定曾见过这册剑谱的主人,或许能为自己一解心中疑惑也未可知,便想着若是明日李忘生得空了,就带着剑谱去找他,叫师兄再给自己zuo一回老师。
是日傍晚,华山山巅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衣,从地面飘起稀薄的雾气。祁进去给院门落栓的时候预感到当夜将会有一场大雪。
这雪一下就下了整整一夜。他在夜里听着树枝断裂的隐隐声响,入了梦不知为何却见到李忘生正站在雪中舞剑。泠泠剑锋向下劈,破开空气,斩出一dao清脆的剑风。他看见李忘生的剑刃在日光下闪着雪雪剑光,心中纳罕那柄剑为何不能是自己。
从前在凌雪阁中,祁进平生所求不过是接无人敢接之任务,杀无人敢杀之人。上tou让他来纯阳gong取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丹,他便来取;纯阳gong中并没有藏着什么长生丹药,他便要杀了李忘生好回去复命。
那也在一个雪天,他在纯阳gong重重叠叠的楼阁殿宇中轻易寻到李忘生的所在,对方背对着他,祁进一剑刺过去,李忘生却纹丝不动,反倒叫他莫名失了准tou。他想他十多岁时便已能独当一面,杀李忘生一个dao士和杀其他人又有什么分别,不过都是睁眼闭眼一刹那的事情罢了。
后来呢?他明明应该当场补上一剑,取了李忘生的项上人tou回去将功补过。可偏偏那会儿他看见李忘生转shen就再也移不开眼,只觉得整个人整个魂都要扑到对方shen上去了。他只记得自己问了李忘生为何不躲,却已记不大清李忘生莞然一笑之后究竟答了些什么。
李忘生好啊,李忘生厉害得很。师兄同师父合在一起,竟将他劝得对这纯阳gong生出了留恋,叫他心中升起一gu坚定的念tou——他要从这一种世俗中走进另一种世俗里了。于是他也只能金盆洗手,入门修dao了。
李忘生李忘生,忘生……师兄。他在心底念他的名字,从那时起,祁进心里已将之视作认作至亲至敬至爱的师兄。
次日大早醒来,祁进看窗外已经雪停,雪峰与天空连成渺茫一片,仿佛几步便可以直达天境。他算了算时辰,掌门师兄大约已经起shen了,便踏雪而去,一路疾走,直奔李忘生的居所而去。
祁进入了室内,见李忘生果然已经坐在桌前品茗了,便匆匆见了一礼,从xiong前掏出那本剑谱小册。他把它以一种近乎拍的力气放在李忘生面前的桌面上,语气相当激动:“掌门师兄,这本剑谱上的小注对我裨益良多,我却不知是谁所写,该向谁dao谢才好。恳请师兄帮我看一看。”
他从前并不敢在李忘生面前用诸如拍之类的的动作。为了这几行注解他已经忘却了一些礼仪。
李忘生倒不以为意,一面笑盈盈地和他客套,说祁师弟当真勤勉非常,一面伸手去把剑谱翻开查看,却在瞧见剑谱页侧那些眼熟字迹的那一刻开始慌乱。
李忘生的另一只手被拢在掌教衣袍繁琐冗长的袖子里,修长的手指尚且在安全的黑暗中紧张地相互摩挲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放才好。
祁进没能瞧见这汹涌的暗chao,此刻心中所念所想全是这些剑谱注解的神秘作者。这种情况于祁进而言并不常见——他难得会在心里把什么物事排得比纯阳gong,比李忘生还要靠前——是心中的武痴短暂唤醒了祁进的某种渴望。他从少年时起便用剑爱剑,只是毕竟入门不久,太虚剑意尚不能算修得十分jing1熟,而这位留下注解的无名之人恰恰点化了他的剑dao,因此他迫切渴望知dao此人的姓名,若是能见上一面更好。
李忘生沉默不语,祁进便耐心十足地等待李忘生的回答。
期间他轻轻唤了一声:“师兄?”
李忘生望了祁进一眼,见他这位从江湖中来的师弟,正使用一种天然求知若渴的热切眼神看着他。
李忘生心中暗叹这倒的确是他的疏忽了,他竟还遗漏了那人留下的一册东西没能藏好。这其实也不能全怪他,因为他到底也藏不好自己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