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讶异地扭去看李忘生，正好瞧见他的好师弟悄悄掩着嘴抿一笑，谢云便明白这就是李忘生在大笑了。

        谢云最爱逗师弟玩。两人互相倚靠着坐在那儿时，他忽然吓唬李忘生说：“听人说，这周边近来徘徊了一只墨狼王，凶悍得很。师弟可得小心些，莫要被叼走了才好。”

        李忘生摇摇，低声辩驳了几句自己没有那样的坏心思。谢云才不理他，干脆从前搂住李忘生，笑得坏极了，坏得那样好，落日的余晖从谢云的后打向前，将他整个人照了个通透。

        谢云大笑起来，笑得剧烈咳嗽两声才匀了气，说：“呆子，我问的是这个吗？”

        他肤白，脸红便更加明显。

        李忘生这才反应过来。

        李忘生便乖巧地点点：“好，师兄带我走。”

        谢云说：“我有，我得吻你。好师弟，师兄再不吻你，太阳就要落山了。”

        师父见到他们，笑着打趣他俩是“两仪生太极”。

        谢云见他神色颇为认真，便也望过去。哪晓得雪地上哪有什么墨狼白狼的，有的只是一对纠缠在一块儿的野兔。

        明知此刻师弟还在边等自己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李忘生却已经不受控地陷入了回忆。他实在无法，或者应该说，是不能忽视在剑谱上留下墨痕的那笔。它被那个人——也就是静虚子，纯阳的大师兄谢云——它被他握住过，他也就被他那么握住过。

        他一见这字儿就了不得了，耐不住了，一边紧张祁进即将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一边又贪婪地想再多看几眼这熟悉的字迹。他把剑谱从桌上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在自己的面前细看。纸张已经泛黄，墨迹亦多有磨损。他抚摸这些字，如同正在抚摸荏苒岁月。抚过“入”和“初”时，他几不可察地轻轻抖了抖。李忘生知，这一定是那个“他”用那笔写下的，“他”后来只用那笔，就是在剑谱上落笔留书的这，就是将李忘生“入”和“初”的——

        谢云听着也觉得有那么几分意思。

        偶尔师父准他们留在自己的院中习经练剑，不用去非得去

        谢云最终却带着他回到了观。

        谢云笑着搂了搂他，说：“太冷了，怕你伸出来就冻掉了。看完日落我带你走。”

        李忘生略想了想，认真地答：“师父算过，我为坤卦。该是阴仪。师兄是震卦。师兄为阳。”

        等师父走远了，他用肩去碰了碰李忘生的肩膀，问：“师弟，你是阳仪还是阴仪？”

        李忘生有些羞恼地轻轻撞回去，谢云装出个趔趄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抱怨说哎哟哟师弟你可撞疼师兄了。

        他心中一动，凑过去贴着李忘生说：“师弟，你是有意引我去看的。”

        他感到眼外的所有光线逐渐被一层影子挡住，他知是他的师兄要吻他了，便微启双，好让谢云趁机而入。

        李忘生抿起，一语不发地运起轻功飞快地走了，谢云这下是真怕了，飞快地跟在后追他。

        李忘生于是就顺从地闭上眼睛。

        谢云却没遂了李忘生的心意，只是贴着李忘生的嘴糊地厮磨一番就放开了对方，李忘生有些惊讶，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谢云。

        李忘生此人上有几分天生的古板，谢云说他小呆子他也应，谢云唤他小木他也应，他总是不会反驳师兄的。李忘生闻言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起了，仔细在峰最高原地转了一小圈，又出张望的样子向外远眺了片刻。忽然，他凝神看了看某一后，便遥遥地指着那个方向，回对着谢云说：“在那儿啊师兄，是那只么？”

少时的那些心思。六天殿成尘，李忘生素日里心寂如雪无无为，到这种紧要关他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是无法淡忘昔日相的每一分细节。

        李忘生永不能忘记这样的过去。

        故事往往就发生在这样落雪的冬日。那时候他们还能并肩站在一起。两人总是晨起一同去早课、练剑、用饭，午间小憩片刻，傍晚同师父学经打坐。有时候师父早早放他们休息，他们就一起一落地运起轻功，到莲花峰不老最高的峰去看日落玩儿。从这儿向前看便是博玉师弟的丹房，再往前是天街，天气极好时能看见太极广场的一角，两只红灯笼显现出来，像两团窜起的焰火。回就是华山群峰，脚下一片霜林。

        他不知谢云要把他带去哪儿，是回到剑气厅去，抑或是躲进雪竹林的别院中去。哪一都好，哪一都可以。总之谢云将同他相守一整晚，可能饮一些酒，也可能是他舞剑给师兄看。这之后他们会抱在一起，进床榻上的帷帐内，他将横陈于锦被绣衾之上，任凭谢云这样那样地进入他，然后那样这样地摆布他。即便这种进入与摆布难免裹挟着一些羞耻和疼痛，他也甘之如饴。没有什么途径比双修合籍更加能代表两情相悦的心思了，他想，他对谢云是不求回报的。师兄对他定然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