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一口气,以面前少年中的城府,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他说不出更多安的话了。毕竟逝去的是他的同胞妹妹,又或许、没有今日之事也会有别的事,以阿青的子,她从一开始嫁入皇家就注定了这般结局。
九皇子负手而立,抬望向石墙上窄小的天井之外,黑云如墨,滂沱大雨浇下来渗进砖的泥土中,散发出的腥气。惊雷照夜,倏忽的电光映亮了他颈上那结痂的血色伤疤。
杨云溪抿起一条线,袖中的十指不自觉攥紧成拳。他们夺走了他的亲人和爱人,他怎能甘心?他如何甘心?!
“从今以后,某但凭殿下
“父皇也好皇兄也罢,他们不上坐这位子,我来坐。”
上。九皇子忽然暴如雷,一脚踢翻了食盒,朝他吼:“你也要像那个女人一样,来可怜我是不是?!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给我!”
“有何不可?就算杨公子如今去问皇兄,恐怕也会得到相同的答案。倒不如说,我的好皇兄肯对着杨公子惺惺作态,已算得上给你们杨家面子了。”
“——杨公子!你当真甘心?”
他说到此,自嘲地摇了摇:“真可笑,难这也天下之主么?”
他转向杨云溪,扬声:“不知杨先生,可愿助我?”
他再抬起时,眸中尽着泪水。然而少年倔强地眨了眨眼,将那泪花又生生憋了回去,出嘲讽的笑意来:“太子殿下怀疑我对太子妃有非分之想,他再恨我,也没法越过父皇杀了我,于是只得将一腔怒火发在太子妃上。她不堪受辱,愤而自杀了。”
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还请殿下,告知某实情。”
“染上瘟疫之人的症状,与岭南的一种毒虫十分相像。我与青姐姐发现端倪,私下里调查发现,是我母妃在暗中炼蛊,意谋害皇后与太子。我们二人试图阻止她,却被太子派来监视她的线人发现。他们得知此事,却并未阻止母妃,而是故意诱她放出毒虫,并将那毒虫投入水源之内,借此彻底让我与母妃永世翻不了——”
九皇子垂下去,终于出痛苦的神色:“倘若我肯去救她,至少……”
九皇子缓缓地闭上眼睛:“城中瘟疫四起,并非天灾,实乃人祸。”
“青姐姐去与皇兄争辩,然而皇兄不仅未理会她,还将她囚禁起来。城中瘟疫爆发之后,青姐姐神思郁结,认为如今局面皆是因她之故,于是趁看守之人不注意,在屋中自戕而亡。”
“我朝百年积弊,已成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架子,杨公子,你说对么?”他偏过,似笑非笑地望向杨云溪,“多少无辜的命被当成权力的游戏,始作俑者却站在大殿之中,接受万人朝拜。”
“依殿下之言,舍妹的死是太子殿下心思偏狭引起的祸端,既如此,那殿下又为何夤夜来某府上?城中的瘟疫,真相究竟又是如何?杨某此来并非只为了阿青,更是为京中因疫病而死的无数百姓,来向殿下讨一个公。”
“闹出如此大的乱子,父皇面上无光,只好说母妃是在中行巫蛊之术,绝口不提疫病之事。至于城中数万百姓的命,父皇也好皇兄也罢,对他们而言仿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杨云溪微微叹息,垂眸:“此非殿下之过。”
杨云溪思绪一片混乱,他冷静下来,方觉出九皇子的话中有不少漏,这少年方才只是在试探他。若他当真信了这篇鬼话,恐怕今日也就到此为止了。
杨云溪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的眸中陡然生出一种平静的坚定。他缓缓单膝跪地,朝前的少年行了一礼。
他满意地望着杨云溪后退两步,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来:“……不、不可能,殿下您明明是……”
“我受够了。”九皇子缓缓地从破旧的草堆中站起来,杨云溪望见他的眼神变了,从这个瘦弱的、脏兮兮的少年上散发出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度。
他这番大逆不的发言,若是被传出去,恐怕这位九殿下要折在这间天牢之中了。然而杨云溪想起冤落边关、一生都要作为叛臣之子而活的薛君义;想起自己孤零零葬在皇陵,变成了一抔黄土的妹妹。
他的声音沙哑,之前他颈上的那伤,虽未危及命,却毁了他一副嗓子。九皇子怒气冲冲地瞪视杨云溪,半晌又蹲回了那堆枯草之间,如同弃犬一般将脑袋埋在膝盖中:“蠢死了……真是全天下最蠢的女人……”
金鳞岂是池中物,这间阴暗的牢房,是关不住他的,杨云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