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抹和雨水混在一起的眼泪,她本就没有阿娘。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迷路了?”有声音在响起,离朱抬,只见一个陌生的瘦老站在她面前,咧开一口黄牙,“跟爷走,爷带你去寻你爹娘可好?”
离朱觉出不对,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然而那老猝不及防上前,拿一块脏兮兮的帕子蒙住她的口鼻,离朱闻到缕迷香的气味,紧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天子清晨去了太庙中祭祀,一礼服尚未换下,便宣旨召杨云溪进。昔日落魄的少年如今端坐于龙椅之上,十二旒的冠冕,他轻轻晃动脑袋,那些珠玉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天子偏过,挥挥衣袖令阶下的臣子免礼:“朕可以依旧唤您先生吗?”
杨云溪:“陛下若是愿意,臣不胜感激。”
“今日召君来,朕是想问问先生,先生今后打算如何立,可想好了?”
杨云溪不答,却问:“陛下为何要收回镇远侯的爵位?”
皇帝朗声笑:“是他自己与朕提的,要用边关三十年的安宁,换你一世无忧。回纥的老汗王年事已高,底下不少儿孙皆对可汗之位虎视眈眈,派薛卿去盯着,朕也安心。”
他轻声:“等开了春,薛卿便要回雁门关去了,朕与薛卿同袍多年,对他还算得上了解。先生若是能去送送他,他一定很开心。”
杨云溪垂眸不语,薛君义本便是回纥大可汗的亲外孙,当年他全家诬陷下狱,大可汗宁肯放弃女儿的命,也要亲至长安将这个外孙救出来,皇帝派薛君义长驻边关,比起坐观乱局,恐怕是存了分一杯羹的心思。
他是不愿再回朝堂,亦不肯再受那累世的荣膺,可边关刀剑无眼,要比京中不知凶险多少,他在那儿呆了十年,就受了那样多的伤……
他又怎舍得丢下他一人?
“陛下,臣……”杨云溪抬,直直对上天子戏谑的目光,“臣听闻薛将军帐下缺一随行文书,臣无治国之才,然而撰文行书之事尚可堪用。”
天子抚掌大笑,:“令昔日少年英才的状元郎作一帐下小吏,恐怕天下读书人都要笑朕屈才了。这样罢,朕观河东三镇还缺一个节度使,先生可愿为朕分忧?”
他又挤了挤眼睛:“到时候将薛卿调去给你打下手,还省得朕心谁能得住他。”
杨云溪躬行礼:“臣叩谢陛下。”
龙椅上的青年长长叹息一声,他半阖着眼,轻轻靠在椅背上:“想来先生慧心,已看出来了朕不愿意给薛卿太多兵权。君臣之间亦如夫妻,见不得他分走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又离不得他。”
“从前我只想着,我要向青姐姐证明,我和那些男人不一样。但真坐上了这个位置,我却愈来愈理解父皇了。甚至我自己的事,也渐渐同他一模一样。”
他望向阶下的臣子,自嘲地扯动角:“先生也觉得,朕当真是变了么?”
从冷中不受的皇子,到边关战功卓著的将军,再到如今执掌天下的九五之尊。他自认这十年中受过不少苦,面前青年的心之坚韧,却更远非他能比拟的。然而隔过九重天阶,他从那故作轻快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隐秘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