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占据了一分,还留有一块空缺。
柳星闻抚上了左手的戒指,阴影将戒面下的草叶淹没。
他清醒得很,记得当年终战之日的每一个细节。那段时日天气不怎么样,当夜却云敛晴空冰轮涌,他荒郊站定,猛抬见碧落月色清明。*
很快,他等来了自己要迎战的敌人。灰白的发跟手里的枯枝点明来人份,但能被柳星闻认作对手的人其实只有那一个。镜天阁四面楚歌,两人是敌非友,这清秋月色只好辜负了。
只要解决掉自己,就能破除自己维持的镜天幻术,暴出通往父亲所在之的路。赵思青不会放过他,他也不会退让。他所渴求的决战,此时得偿所愿。
比起初见之时,柳星闻已经进步太多。这么多年来,败,战,再败,再战。直面失败,忍耐痛苦,再重整旗鼓,如此循环往复,他终于得以初窥自己剑真意。星辰在云中燃烧时才是星辰,火焰熄灭便只是一块死石。他的漫天星斗终于能够与月争辉,只是还不够,还嫌稍欠火候。
意外的是,赵思青只是将他扫落悬崖,并未取走他的命。如非必要,他总是不愿意伤人。倒不是弱,而是因为足够强大自信,所以无所畏惧;又因为足够克制清醒,所以不会放任自己。
在海里沉沉浮浮呛了好几口水,柳星闻凭着一丝运气艰难爬上岸。海水刺得伤口剧痛,他浑透,狼狈得像个孤魂野鬼。他勉力抬往崖看,不祥的红光染遍月亮——月食了。
月亮被侵蚀使得长夜晦暗无明,但很快火光又将其照彻。
也不知过去多久,终战居然还没结束,但显然形势是对镜天阁不利。一座又一座高塔上的星光熄灭,带着腥味的风将镜子破裂的声音传得很远。柳星闻目不转睛地盯着最高,父亲在那里,赵思青也在那里。当然,还有很多其他人,但是那些人无关紧要。
月全食维持的时间不长,血光渐渐散去,月亮恢复清明。但是,在红色彻底褪去的一瞬间,柳星闻看见一人影自高阁坠落,不像被人击落,更像是力竭自己掉下去的。
相离太远而下坠又太快,轮廓颜色皆模糊难辨,柳星闻仍能认出那是赵思青。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断没有活命的理。
火光遍野,杀声震地,柳星闻却在想:“从此以后,我再也揽不着月亮了。”
他仍抱有一丝怀疑,直到后来收拢并安顿镜天残,从他人口中确认赵思青的死讯。当时柳星闻意外地平静,想着过了这么久,恐怕他坟墓上的青草都发芽抽穗了。
但他挣扎着爬上岸时远没有这般冷静,柳星闻在那一瞬间终于对自己产生彻底的怀疑——镜天大业究竟是真是幻,而自己是星辰还是萤火?
镜天阁败了,显而易见。而父亲也已经陨。当人们还在用甲刻字时,右手持棒的人形被用以指代父亲。父亲是权威是支,是暴力是威压,或许不是每个人都敬爱自己的父亲,但不可否认柳星闻一向对父亲保持着尊敬与信服,也无畏无前地为父亲大业一直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