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的门扉被叩响了,那儿有一串保留前朝惯例只属于帝室的银铃,清越得在这间屋里都能听见。不顾皇子对自然的向往,奥贝斯坦转将最后的寒气甩在门外,依旧没有放亚历山大下地,边走边整理那一早打扮在幼童上的华衣。
面砖石也染成了白色,再向外是王城的街,那些因材质不同而斑驳的屋,错落出太阳高升以后便会逐渐消逝的美景。
齐格弗里德·吉尔菲艾斯,被敬称为“边境之王”的帝国最高爵位获得者,拥有红宝石般稀世发色的年轻将军就站在那里,陌生而熟悉。他因会客厅的门响回,惊诧的神情没有掩饰写了满脸,似乎是一眼看到亚历山大的面容,
似懂非懂的幼帝突然笑了起来,用上自己最大的气力指向王城之外隐约显形的湖畔矮山,青灰林木间浮着或雾或雪的谜团,孩子快乐地喊叫,一副要凭一己之力跑出皇的模样,并不在乎一位从未谋面的大公究竟是疾驰的还是出巢的鹰。
“不行。”奥贝斯坦低声喝止孩子想要抓取栏杆积雪玩耍的动作。先帝死于几个月间持续不断的高热,于是皇子出生后的第一个冬季就被严格地与冰雪隔离,生怕沾染了过多的寒气。他拉了拉亚历山大那茸茸的领口,对未通言语的稚童不再多费口教育。这珍贵的罗严克拉姆血统有任何闪失都会给帝国的前途蒙上阴影,平安与康健是最怠惰不得之事;但他也知,现在只有独守着皇子的时候,他才能稍稍松懈,出一点倦意。
但他回来了。
尽是伊瑟的奥贝斯坦,亚历山大的母亲,可皇后暂时无力全面镇压军队中的动。他们早就厌恶这个一直陪伴在他们战神边的异人了,不是男也不是女,阴郁的谏言更分不出明暗的界线,还一度居要职掌握他们的命运。毫无国母之风仪,却因以怪物般的生下先帝的继承人,再一次凌驾于众人之上——不止是士兵,还有将领,一位位过去能够痛快辱骂奥贝斯坦的军人如今碍于皇后份只能偏过去唾弃,多少怨恨在心里层叠攀升而起,都化作了不稳定的乱因。
已是非常时,奥贝斯坦自有对策。
“看见那颜色了吗?”不再是狮子的黄金,而是成就黄金狮子的底色,赤红的火焰烧起来了,被积雪映衬着,一步一步直冲天际。
自王城中最高的台上。没有选择任何元帅作为大公的先导,仅由先帝生前最信任的侍从安排,天神都被蒙上双眼直等着凡人为他们揭开答案。拒绝了仆人们的搀扶,奥贝斯坦只携皇子踏阶而行,塔楼最高层是皇帝专用的节庆会客室,如今在其中等待他们的,就是那位“救星”。
若是未来的皇帝穿着这一礼服出现在吉尔菲艾斯大公边,就会像是那片蔓延在旧帝国广袤大地上的金色火焰,自微小再次燃起。
他是看见了。
天亮了,他在暗夜中微乎其微的视力渐渐好转,能看清的范围越来越大。朝阳冲刷的街上,一串明亮的蹄声唤醒了一个个窗口,民众们睡眼惺忪地探出来,觉察到动而过那一鲜艳的色彩,于是有了闹嚷,欢跃,难以置信,扫去了衰败的国丧之气。
元帅们还对他留有几分薄面,可他们的副官都懒于遮掩,穿梭在悄然瓜分好的领地上,远看着皇后的下一步棋,随时打算脱离……怀中的小家伙动了动,柔的肌肤贴在他的面颊上,来回磨蹭,又在他转眼过来后,一下接一下地敲着他的眉骨,似乎是发现了他皱眉的神色代表什么义,以动物的方式略加抚,令他一时间找不出回应之,任由孩子摆弄。
不过,会有转机的。
金线穿过猩红的绒面,戳在那柔肤上不大舒适,但与金色卷发为一——那是国之象征,莱因哈特一世选定色彩的狮子旗。
“亚历山大,看见了吗?”
据说这是今年冬天最后一场雪了。再过几日衣衫轻减,草木丛生,亚历山大会经历第一个万物发的时节——如果一切还能像这个冬天一样的话。
“你可能没有见过,亚历山大。”奥贝斯坦边说边紧了紧手臂,下意识或是刻意,不能松开怀中的这一个,帝国唯一的未来,“他离开这里很久了。”
接受了帝王遗孀的召请,巡行边境已有三年之久的男人,吉尔菲艾斯大公齐格弗里德,终于被允许回归王城,参加幼帝的加冕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