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左手。”
自然又冷酷,是他一贯的风格。
餐盒里用海苔片分成左右两格,一侧装着份平平无奇的番茄炒,一侧填了半勺米饭。番茄就是正经的番茄,搅着来源不明的碎,颜色醒目,没有狼狈的汁水,他用筷子戳上去的时候,海苔片还是脆脆的。大米饭上撒了点芝麻,易牙刀工不错,削了两时兴的兔子苹果,在米饭角落挖了一个小坑了进去。苹果防氧化泡过蜂蜜柠檬水,酸的掉牙。
陆槐方拿筷尖戳起一,斯条慢理地咬掉了兔子狭长的耳朵。
“易牙这么疯,他的左手或许也保不住。”
郭逸品余光瞥见那片架在他咽的刀锋,无不担忧。
“......你不了解他。”
陆槐方轻声叹息,用办公室座机号码拨了过去,指尖在键盘上敲了两个键——他这时倒是很熟练,镜缓缓拉近到只剩下承受者痛苦隐忍的脸。
“雉羹一定会给自己留一只能用的手。”
“他清楚自己的价值,有用才是忠心。”
昔日的主人冷眼旁观,语气残忍浅淡。
“雉羹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废物,回到我边摇尾乞怜。”
黑发被汗水浸,淋淋黏在鬓角脸颊,牙齿咬着的地方渗出源源不断的血,细白的颈子上赫然一掐痕。他瘦得很,肤是未见天日的青白,眉宇间锋利如刀,神情憔悴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执拗。
他愚蠢的骄傲,他君子的气度,他纯粹的本心,他一切的一切,都是这场蓄意囚禁中最有力的枷锁。
“主上。”
死板的机械合成音响到第四声,易牙接起了电话,免提的灯光在黑暗中闪动,他凌乱的呼空地回响,而屏幕前这一始终寂静如死。
易牙清楚什么才是这个坚强侍卫的肋,他刻意凑近,在雉羹耳边喊出那声尊敬的称谓。掌下的有一瞬间的僵,侍卫几乎是下意识回看他,黏的长发狼狈不堪,漉漉的睫纠结成一片翻乱的杂草。
他浑的血都凉了,被愤怒熏蒸的面孔褪去了血色,眸子里迸现一丝少有的慌乱,手脚的力顿时松懈。
这招卓有成效,易牙得意得咬住他的耳廓,下更加嚣狂地送,产卵过后微微松弛的小腹柔不堪,随着大力的弄隐约戳刺出阴的轮廓。
产的入口还未完全合拢,侵犯的动作畅快又放纵,用力一撞,几乎能整个插进脆弱的颈。交合的水声在掩盖在灼热的呼里,肉碰撞的韵律在耳边摇晃,就像未熟练的钢琴曲掺杂的节拍,一点一滴,汁水四溢。
那双漆黑的眸子渐渐起来,吊灯在水面上浮曳出粼粼微光,好似淌着一片深沉的汪洋。
陆槐方静静端详着这幅面孔,沉默温和,一如当年心平气和委派他去送死。他支着下颌,居高临下,想要从那双坚韧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柔的情绪。
然而并没有。
雉羹默然如一尊失声的雕像,每一寸起伏都由最坚的岩石上开凿,与学院派那些可供细腻笔描绘的石膏格格不入,既不柔美也不致,五官冷如花岗岩的石碑,任由热的水渍冲刷,颜色不改分毫。
他大抵是宴仙坛最后一个纯白的灵魂。
易牙谦恭地询问有什么吩咐,语气中不出一丝别样的情绪,而屏幕里的颠簸更猛烈,相纸光的反里好像倒映出一副疯狂的面孔。
出笼的心魔饱餐了一场血肉饕宴,他餮足地笑起来,鲜血纵横,从眼角淌到下颌,却更像是在哭。
雉羹的容色悲痛且绝望,抿紧的角透出孤注一掷的决绝,短暂自由的左手猛地向后挥去,一记肘击狠狠撞断了易牙的鼻梁。
“......!”
电话那有一声痛苦的抽气。易牙踉跄了两步,口鼻的血从指间渗出来,他缓缓抬起,誓要钉死那个不甘的影,满眼赤红。
“咳...”
这次的闹剧比以往都要出格,真是难以收场。
陆槐方终于开口,未语先咳,齿间着半块苹果,清脆的咀嚼声在高楼之上,乘着洁净的夜风,飘进地下数十米的深渊里。
在雉羹听来,分明轻声细语,到底振聋发聩。
“太酸了...下次换一个。”
久未见面的主上声音压得很好,外放出来隐约有空旷的回响,水声与风声交织缠绕,飘摇在高墙之外的地方。
雉羹的睫颤了颤,抖落一滴莹的珠,不知是泪是汗。
他唯一的后路也被斩断。
陆槐方只说了这一句,轻轻挂断了电话,屏幕那边又是一片死寂。
深重的颜色在下颌交汇,一滴一滴地打在他的脚面,易牙踏过那汪赤色的水洼,用力把他整个人抡到地上。
瓷砖裂开曲折的,立即被猩红填充。郭逸品看着那个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如同一盆燃烧正盛的炭火兜浇下刺骨的雪水,每一角落都发出濒死的嗡鸣,彻底淋他的自尊。
刀锋抵在骨节分明的左腕,雉羹闭上眼,冷得痛彻心扉。
他因何而生,为何而死?
他无声地落泪,伤痕累累的躯柔顺地倾塌,长发如水铺陈。那声熟悉的嗓音,唤醒了他生来此世的责任。
他应当作为主上的剑刃光荣地死去,而不是在一方无人知晓的天地里,对主上施与的惩戒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