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金宗主与他记忆中的金子轩实为相似,这般皱着眉,全凭教养压制着火气,不耐又不满的神情,更是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惊人的相像。前世金子轩每每展这样的表情,多是在面对魏婴之时,而今他一提及莫玄羽,金凌也表现出同样的反应,莫不是这姓莫的……果真与魏婴有甚关联?
“别老是把我当小孩,”金凌敛了敛眉,适时,“我跟小时候可不一样,我——”
怎么不一样,如何不一样,江晚并不明白。金凌看他的眼神的确和幼时不同,除了对他一贯的信任、刻意压制的亲近,还有令他陌生的,忽强忽弱的侵略感。他并不清楚这侵略感的由来,因此迫切想要解开这世的江宗主与金凌相的记忆。可惜对于舅甥二人这十一年的过往,他的脑中依旧是空白一片,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地去探索,那记忆也如死水般,掀不起一丝波澜。
“不一样便罢了,你能够每日勤修就好,”江晚抬了抬手臂,似是想摸摸外甥的,无奈上哪哪儿都没有力气,只得作罢,“对了,昨日你说,那莫玄羽——”
金凌正低发呆,手指不断捻着,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指尖。那食指的指腹隐约可见一点色泽鲜亮的糖浆,原是糖莲子外面裹的糖霜碰到江晚的尖,便遇热溶化,甜腻腻黏糊糊地粘在了金凌的指腹上。糖浆早已没了温度,那与江晚的一即离的指腹却依然有丝酥麻热之感,久久挥之不去。
江晚愈想愈觉难办,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开口:“阿凌。”
江晚不禁蹙起了眉尖。
可江晚显然无法往深考虑外甥的情绪,见金凌不答话,他越加没了耐心,稍稍提高音量,再次唤:“金——咳咳,金凌,你发什么呆呢!手怎么了?”
自清醒后,江晚所见的金凌皆是一副成熟沉稳的宗主模样,举手投足间尽显担当,惹得江晚极为不习惯。可瞧他方才的反应,倒是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副耐不住子的大小姐脾气,反而教江晚生出几分熟悉的亲切感。
金凌这回却没有立即反驳,听闻江晚的评价,他原还不满发的闷气忽然往回收,不出片刻,又恢复了一家之主的稳重样子。江晚瞧着他眉心的朱砂,这鲜红如血的朱砂痣点在少时金凌的额间时,很有俊俏鲜艳之感,但眼前的金宗主缀着这滴血色,却愈发显得尊贵庄严,隐隐还有丝肃杀血意。
江晚皱了皱眉,视线在他略有些泛红的脸颊上扫了一圈,“你真不是中暑了?如今天气炎热,咳、咳咳……我又受了这伤,你自己要勤加修行,切莫偷懒,别成天、咳……成天往我这跑,也不嫌费事。”
他话音未落,却见金凌眯了眯双目,眉间蹙起一川字。许是金凌时常皱眉,连带着眉心的血红朱砂都透着扭曲,瞧来竟有些可怖。
金凌恍若初醒,忙忙转,神色间闪过一抹被看穿的慌乱,“没……没怎么啊?”
不知怎的,他每多讲一个字,金凌的脸色就越沉一分,听到最后,金宗主面上那点绯红已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哪里还有一点中暑的迹象。
“啊?”
可单凭这点此推断实在过于荒谬,加之金凌一副不愿多说的态度,伤病中的
“怎的又提他?舅舅养伤最是紧要,如何叫这等无关人扰了心神,不提也罢。”
且不说这方法有多麻烦,现今金凌就真真切切地在他眼前,他却无端有种陌生之感。只因他离世时,金凌还未及十五岁,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将尚不及他肩膀高的小外甥,跟这英姿的青年联系到一。他无数次想象过金凌长大后的模样,的确同这世的金宗主如出一辙,只是这空白的十一年于他而言分明是白纸一张,要他突然接受此世跃然纸上的金凌,实在有些困难。
他与江晚对望了几息,薄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深深吐了口气,垂下眼帘,“跟舅舅,也不一样。”
江晚眼前恍惚了一瞬,心下不由一动。
江晚刚重生到这世,对舅甥二人此前的相模式并不知晓,但这糖莲子入了口,江宗主有关糖莲子与金凌的记忆却如一抹微弱的光束,穿透了他一片黑暗的忆海神识。江晚顿觉愕然,连连心怪哉,糖莲子若能唤起江宗主的记忆,必是江宗主用心之物,莫非……若要得到这世江宗主的全记忆,需得如此这般,一桩桩一件件,一个一个地去发解开?
零食糕点的年纪,可每回他来莲花坞,这世的江宗主还是遵循多年来的习惯,早早给他备好一碟糖莲子。
“我如今灵强健,怎么可能中暑啊!”金凌的声音也不自觉大了些,神色中有些烦郁,又有些无可奈何,“舅舅总是这样,什么都不明白!”
“说甚胡话,没大没小,”江晚望着外甥,口气虽还着,面色却不自觉地柔了柔,“你都是宗主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永远长不大。”
他的目光凝了凝,眉一挑,又:“你耳朵怎么这么红,中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