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皱起眉,面不赞同的神色,却没再多说什么。江宗主一向喜洁,最是忍受不了浑脏污黏腻,这点他最清楚不过。他将江晚上下扫视了一番,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江晚的腹徘徊几圈,勉强颔首:“既如此,我叫他们多打些水来,我帮舅舅吧。”
见江晚细眉一竖,就要拒绝,金凌抢先:“舅舅现今伤口遍布,又浑无力,抬手都困难,如何清洗?况且——”
他顿了顿,“况且舅舅昏迷的时日,皆是我帮忙换药,这等贴之事,我可不放心交给别人。”
“再说了,”金凌的口气放了一些,“小时候都是舅舅帮我洗,如今舅舅伤着,我来伺候舅舅是应该的。舅舅且忍一忍,待上有了力气,再去浴池清洗不迟。”
“……”
江晚望着外甥,哑然地张了张口,“我还没说话呢,你倒是一堆理由。”
金凌这一通游说下来,他彻底没了拒绝的借口,不过还是怀疑地打量了外甥几眼,“我昏迷之时,都是你帮我的?你不好好在金家执掌宗族公务,倒是日日在我这里这些活,还有没有点宗主的样子?”
“公务我可是一样没落下,”金凌眉一拧,似是脾气上来,又强忍着压了下去,“舅舅先别顾虑那么多,只交给我便是。”
随着江宗主的默许,盛满热水的木桶很快被抬入寝室内。桶里放了些疗伤的仙草,散发出一淡淡的药香气,江晚对这类浴汤一贯不屑,但因着有伤在,也只得妥协。他行动不便,有些僵地等金凌将他扶起,半靠在贵妃榻上,顺的长发如月般散入后盆中。
这盆内却并非的药汤,而是金凌特意着人调制的沉香水,专供江宗主洗发使用。江宗主子强,一乌发却柔顺如绸缎,金凌小时候很喜欢抓着舅舅的发把玩,现下握在手里,更是爱不释手,仔仔细细地清洁打理。
江晚仰面倚着靠枕,与金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屋外已近黄昏,夏日日长,残阳顽固地从侧窗洒进屋内,将他小半张脸都渡上了一层柔和的浅光。金凌出神地望着他微微仰起的面庞,忽然:“舅舅,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每每一同外出,总被人说像一对兄弟。”
他这话却是乱了辈分,江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并未呵斥,也未否认。金凌又:“现在他们都说,我与舅舅看起来依然像兄弟,只不过——”
江晚等了片刻,金凌却没再继续,只将一面镜子递到他手中。
“这是何意?”
他莫名接过,向镜中一望,镜子里面是一张伤病中有些发白的脸,下颌尖尖,细眉杏目,两片红的菱角嘴如花般微微打开,与前世的他毫无二致。他又转了转手腕,将镜子转向金凌,镜中映出的面孔却不是少时的金凌,更接近于他印象中已为人夫的金子轩。
江晚透过镜子打量金凌几眼,又重新照回自己,倏地明白了外甥的意思:江宗主生得十分显小,之前舅甥二人被误认作兄弟时,金凌还未长成,自然还是江晚看着年长些。而今金凌长大,江宗主却因修为极高的缘故,容貌未曾有过改变,故而现今两人一同出现,虽依然是“兄弟”的外貌,但这谁是哥哥,谁又是弟弟,便不好说了。
江晚顿时气结,随手一扔镜子,没好气地斥:“没大没小!”
“舅舅别跟他们置气,”金凌安着他,角轻轻扬了扬,“寻常凡人不懂修仙之术,有这样的误会也正常。”